凡战者,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善!
但是,豫西杆匪向来桀骜彪悍,如果不先展示一番雷霆手段给他们看看,如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是乎,大败丘团长所部的飞鹰堡便成了李四维眼中的那只鸡,被他犀利地斩于刀下,毫不留情!
因为,他们杀了丘团长所部上千兄弟……这是解不开的死仇!
谁若杀我袍泽,我必杀之……这就是这个年代里军人的血性!
李四维见刘大炮信心满满地领了任务,连忙给关师长发电报,把计划汇报了上去,并建议用师部的名义发出劝降信,让刘大炮连同武大寿的人头一并带上。
很快,关师长就回复了电报,肯定李四维的计划,并嘉奖了六十六团在剿灭飞鹰堡一战中的战功……当然,暂时不可能有啥实质性的奖励。
一番电报交流完毕,外面已是暮霭沉沉了!
因为,飞鹰堡的灯油大多被拿去做了火把,所以,偌大的一个大堂里只燃着两堆篝火,两盏油灯,显得有些昏暗。
李四维从灯火通明的电讯室脚步轻快地走出来,顿觉眼前一暗,连忙循着火光望过去,见众将还坐在篝火边,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都还没走啊?正好,师部已经同意了劝降计划,在结果出来之前,老子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了!”
“这倒好!”众将纷纷喜上眉梢,“今天都腊月二十六了……能在这里过个安稳年呢!”
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国人对于年关都十分的重视……就好像那是一个特别的仪式,或庆祝自己又熬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或期盼来年能顺风顺水!
李四维闻言却是脚步一顿,笑容僵住了,“腊月二十六了吗?这么快又要过年了……”
可,去年一起过年的兄弟们……
去年大年三十,李四维率部驻扎在五河村,团里杀了年猪,他和兄弟们一起吃了顿猪肉炖粉条子。
可是,今年……年猪肯定会有,猪肉炖粉条也会有,但是去年一起过年的兄弟还剩下了多少?
在野店集、在平邑城、在滕城外、在峄城,在台儿庄外、在寿县城外、在八公山下……在横山岭、在野人寨、在富金山下,在金刚台上、在无名山上……在那一场场血战中,很多兄弟都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过不上这个年了!
“大炮,”廖黑牛见李四维怔怔地僵在了那里,连忙起身,快步走了上来,一拍他的肩膀,“发啥愣啊?要过年了,这是好事!老子们又多活了一年呢!”
“是啊!”李四维回过神来,笑容僵硬,“老子们……又多活了一年呢!”
可是,明年呢?后年呢……
明年又有多少兄弟再也过不上年了?后年又有多少兄弟再也过不上年了……
见李四维神情郁郁,黄化嘿嘿一笑,“团长,要过年了,你总得搞些酒肉回来让兄弟们乐呵乐呵吧?”
“对对对!”众将连忙附和,顿时满堂欢笑,“要吃肉,要喝酒!”
“好!”望着众将脸上的笑容,李四维也呵呵地笑了起来,精神一振,“黑水,好好安排一下,让兄弟们过个肥年!”
生命易逝,何苦愁烦?
苦中作乐也是乐嘛!
“团长,”刘黑水连忙站了起来,拍着胸脯,“你放心,保准能让兄弟们过一个肥年!”
众将精神振奋,纷纷打趣,“黑水,你龟儿这次肯定发大财了!”
刘黑水环顾众人,滔滔不绝地汇报起来,“这飞鹰堡确实是块肥肉,我和兄弟们清点了一下缴获的物资,粮食有五万多斤,金条有三十二根,大洋有七千一百二十八块,骡马有五十八匹,酒水有八十六坛,被褥……”
刘黑水如数家珍,讲得眉飞色舞,却不知东三寨失守之后,武大寿还下令其他九个分寨烧了不少粮食!
听刘黑水仔细地汇报完之后,众将也兴奋不已,“龟儿的,正好便宜了老子们!”
武大寿经营飞鹰堡二十余年,把飞鹰堡经营成豫西数一数二的杆匪势力,岂会莫得些积蓄?
“好!”李四维的心情也轻快起来,略一沉吟,“黑水,缺啥你就去山外采买,大年夜要让兄弟们过一个有生以来最痛快的年!”
活着不宜,尤其是生在这乱世,尤其是身为这乱世的军汉!
“是!”刘黑水轰然允诺。
“好!”众将轰然叫好,纷纷起身,就要散去,“俺们这就把消息带回去,好让兄弟们都高兴高兴……”
“还有个事!”李四维连忙叫住了他们,神色一肃,“古话说死者为大,这就快过年了……总要让死去的人入土为安啊!”
无论飞鹰堡的杆子是不是都该死,李四维心中都有些愧疚,毕竟“不收俘虏”的命令是他下的……战场上缴械投降的杆子无一幸免!
众人一怔,尽皆默然。
六十六团战死的兄弟虽然都已经藏在了天青峰,可是,杆子的尸体还散落在荒野,丘团长所部战死的将士不知被埋在哪里……
“团长,”罗平安最先开了口,“杆子的尸体交给俺们工兵连……”
武大寿本来带着队伍去收敛望东岭的尸体,却不想老巢被端了,只能火急火燎地杀回了飞鹰堡,望东岭上下的尸体至今还摆在野地里……风吹日晒雪打水泡,此时只怕不好收敛了!
李四维摇了摇头,缓缓地开了口,“平安,你们连负责挖坑,就在北边的山峰下。”
那山峰正是鹰嘴峰,李四维这样安排倒与武大寿的安排不谋而合!
说着,李四维一望孟七和富察莫尔根,“收敛尸体的事由预备营和直属连做……新兵需要锻炼!”
既然迟早要面对那种残酷,那就让他们早点适应!
“是!”孟七和富察莫尔根连忙允诺。
“好了!”李四维摆摆手,“都散了吧!”
众将纷纷散去,陆续出了大门。
见众将消失在门外,李四维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这才想起……烟早就没了!
“龟儿的,”愤愤地骂了一句,李四维也迈开了步子,大步流星地往门外去了,“吃饭!吃饭……老子就不信戒不了烟!”
不是烟民,体会不到戒烟的痛苦!
到了后院,宁柔和伍若兰已经等在了李四维下午睡觉的那间房里。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不大的矮桌,两个女人正坐在桌边低声谈笑,轻侬软语在房间里飘荡。
矮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中间是一个大盘子,堆叠着六个黄橙橙的玉米窝头……淡淡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桌子的一角放着一盏油灯,桌昏黄的灯光透过半掩的房门洒落门口,为这寒夜添了几分温馨。
李四维匆匆而来,看到那昏黄的光,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嘴角慢慢升起一抹笑容来,脚步也快了几分。
“吱呀……”被轻轻推开,房里两个女人连忙抬头望了过来,就看到了李四维灿烂的笑脸,“刚刚有些事耽搁了……”
宁柔微微一笑,“饭菜刚拿过来,还热着呢!”
伍若兰满脸欣喜,“俺还以为你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