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维突然改变了命令,因为,他想起了第一次渡河之战。
那一战,李四维率六十六团的精锐苦战半日,后来援兵齐至,将田村大队的主力全歼于朱家寨外预三团和预四团同时夺下了魏县的河防工事,又扫荡了附近的碉堡。
后来,罗泽生和陈怀礼向李四维汇报,“南周村据点里的伪军杀了据点里的小鬼子,主动缴了械齐庄据点里的伪军也和小鬼子生了火并”
两人的汇报让李四维看清了一个事实:在伪军中,也有一部分人并不甘心当数典忘祖的汉奸!
第二天,朱向阳找李四维替被俘的伪军求情,李四维很爽快地把俘虏交给了挺进队。
挺近队更加了解那些伪军的所做所为,交给他们去处置更合适。
再次想起来,李四维心底突然涌起了一丝愧疚,挥之不去如果我们当初守住了上海,或者守住了南京、徐州哪怕能多打几次大胜仗,让同胞们能看到胜利的曙光,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同胞会当伪军了吧!
见李四维神情落寞,苗振华突然有些忐忑,“团长,俺说错话了”
李四维回过神来,望着他勉强一笑,“振华,你说得对,汉奸都该死,可是”
“大炮,”李四维话音未落,便被匆匆而来的廖黑牛打断了,“问清楚了,小鬼子和二狗子分成八个小队上的岸”
尉氏一线有将近三十里河防线,有的是空子给小鬼子钻!
“狗日的!”李四维便是一声怒骂打断了廖黑牛的话,“马上去搜你和全友、石猛各率一队骑兵分头搜索,让特勤连和直属连随后跟进一定要把这些祸害全部揪出来!”
“是!”廖黑牛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月光下,尉氏西岸平原上火光四起,马蹄声、枪声、怒骂声、哭泣声、惨嚎声汇成了一支“月夜大乱斗协奏曲”!
“我部防区被袭,陈刘庄、薛家村三片稻田起火,我部正在全力追击来犯之敌”
“我部防区被袭,吕家寨五处稻田被焚,我部已与来犯之敌接战”
“我部防区被袭,水井村、石磨村的庄稼尽数被焚,我部正在清剿来犯之敌”
一封封电报如雪片般飞到了暂五师师部,看得关师长又惊又怒,“狗日的小鬼子这是绝户计啊!”
民以食为天!
更何况,军人也得吃饭!
庄稼就这么被小鬼子烧了,这个冬天咋过?
顾参谋捧着六十六团来的电报,恨得直咬牙,“一队敌军有二十来个人,其中只有五个小鬼子,剩下的都是伪军小鬼子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许参谋稍显平静,“当务之急是尽快肃清来犯之敌,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关师长望了他一眼,摇头苦笑,“各部已经在全力追剿了,可是,师里没有汽车,战马又少难免会有漏之鱼啊!”
果然,各部搜索到天色微明时分,只剿灭了五队敌军,其中两队还是被耿团长所部在防泛堤上堵住的。
此时,其他三队敌军早已安然撤到了河面上,逃向了对岸。
对岸,尉氏城沐浴在朝阳之下,却透着一股子荒凉、阴森之气。
日寇驻尉氏指挥所依旧设在南门里,一座三进的大宅子,戒备森严。
大藏少佐从后院走了出来,一身戎装,步伐铿锵,坚毅的脸庞之上比往日少了一分肃然,多了一丝喜意。
“少佐,”侍从官迎面而来,“胡连长已经到了!”
“哦,”大藏少佐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讥诮,“支那人干事不行,争功的心思倒是很强烈嘛!”
侍从官怔了怔,连忙赔笑,“支那人的确少了一些实干精神。”
“说得好!”大藏少佐笑意更盛,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往前院走去,“突击队还没有消息吗?”
侍从官连忙跟上,“暂时还没有。”
大藏少佐笑容一敛,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行动顺利,他们应该回来了”
侍从官明白大藏少佐的担心,连忙劝慰,“少佐请放心!突击队此去,出其不意,必然能大获成功!”
“嗯,”大藏少佐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话语中不无得意,“出其不意就是游击战的精髓这世上,可不止支那人会打游击战!”
对于此次突袭计划,大藏少佐多少有些沾沾自喜。
“少佐高明,”侍从官恭维着,“如果八支小队都能安然返回,此次行动就完美了!”
“不!”大藏少佐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侍从官,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只要我部四十名战士能够安然返回,此次行动就完美了!”
侍从官一怔,旋即笑了。
伪军死活管他们什么事?
见到侍从官笑了,大藏少佐回过头,继续前行,声音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同胞相残倒是一出好戏呢!”
侍从官依然在笑,笑容中却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可笑那胡连长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嘉奖!
此刻,胡连长正在大藏大队的会议室里等着大藏少佐接见,正襟危坐,眉宇中却难掩喜色这次突袭若能成功,自己就该被皇军青眼相待了吧!
“噔噔噔”
大藏少佐步伐铿锵地走了进来,一望胡连长,笑容满面,用撇脚的汉语热情地寒暄着,“胡连长,久等了!”
大藏少佐家传汉学,也常以“中国通”自诩。
其实,在警备师团里,很多军官都懂一些汉学,这也有利于和伪军沟通,更好地维持地方治安。
“不敢不敢!”
胡连长慌忙起身,满脸赔笑,“为皇军效力,卑职不敢怠慢!”
“好,”大藏少佐露出了满意地笑容,一摆手,“请坐这次行动若是顺利,你的功劳少不了!”
胡连长正襟危坐,连忙恭维,“少佐阁下智谋过人,此计必然成功此时,对岸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不,”大藏少佐坐到主位上,故作矜持地摇了摇头,“万事皆有可能!一切还需突击队顺利返回之后再做定论!”
“是!”胡连长连忙点头,满脸惭愧,“少佐所言甚是!卑职太浮躁了!”
“噔噔噔”
胡连长话音刚落,侍从官便匆匆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大藏少佐面前,神色凝重,“少佐,突击队回来了。”
“哦?”大藏少佐一喜,露出了笑容,却听侍从官声音一低,“只回来了三支小队”
“八嘎!”大藏少佐笑容一僵,眉头皱了起来,“战果如何?”
侍从官连忙汇报,“根据东条中士的汇报,回来的三支小队点燃了敌人三个村庄十余处稻田但是,敌人反应迅,他们不敢停留,没能查看结果。”
“哦”大藏少佐皱眉沉吟起来。
一旁的胡连长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又见大藏少佐神色不善,心中突然忐忑起来。
“胡连长,”正在此时,大藏少佐突然神色凝重地望向了胡连长,“在此次行动中,贵部士卒人人用命,忠勇可嘉!但是,敌人反击猛他们很多人都没能回来,和我的战士一样,为帝国尽忠了!”
胡连长一怔,连忙起身,神色肃然,“少佐阁下,这是他们的荣幸!”
“好!”大藏少佐满脸赞赏,“有胡连长这样的朋友,是帝国之福!”
自武汉会战之后,日寇已经改变了对华策略,一方面尽力打压抗战态度坚决的势力,一面提倡“以华制华”,刻意拉拢那些抗战立场不坚定的势力让委员长恨之入骨的汪副总裁便是这其间投奔日寇的!
对于为日寇卖命的国人,抗日军将士自然恨之入骨。
所以,当各部把俘获的伪军送到师部之时,关师长直接冲卫兵一挥手,“统统给老子拖出去毙了!”
一干俘虏慌忙跪地求饶,哀嚎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