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拂着那张惨白的脸,黄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魏邵云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说着,黄队长紧紧地盯着那张惨白的脸,好似在等魏邵云的回应。
魏邵云的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但那睫毛轻轻地动了动,或许,那就是他做出的回应,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个轻微的回应动作付出了多么艰难的努力。
“魏邵云,”
黄队长注意到魏邵云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再次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凝重,“当日,我部奉命把你们从六十六团接过来本该把你们都带出去,可是可是兄弟们太累了,他们已经抬不动了抬不动了啊”
说着,黄队长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魏邵云的睫毛又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泪珠沁出了眼角,悄然滑落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黄队长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长官,”
左侧的伤员轻轻地站了起来,平静地望向了哽咽无语的黄队长,“你们已经尽力了俺们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是嘞,”
右侧的伤员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庞上绽放出了憨厚的笑容,“你们放心地走吧!俺们会照顾好重伤的兄弟们”
“你们”
黄队长浑身一震,起身回头,紧紧地盯着他们,艰难地张了张嘴,“你们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
“不了,”
两个伤员轻轻地摇着头,神色平静,“俺们要和兄弟们一起,等着团长他们!”
“呃”
黄队长一怔,连忙摇头,满脸苦涩,“没有电台联络,又有大雨阻道,万一他们没有来”
“会来的!”
两个伤员连忙摇头,声音笃定,“俺们走的时候,团长说了,等他们完成了阻击任务就会来追俺们团长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
李四维的确追来了,却被山洪困困在了路上。
“噼啪噼啪噼啪”
大雨一直在下,河谷里的水面越发地宽阔了,奔腾翻卷的浊浪裹挟着枯枝败叶和藤蔓草木,甚至有碗口粗的整树。
“哗啦哗啦”
一股股溪流自山坡上的密林中冲出,不断地汇入谷中的洪流,让洪流愈发地狂暴了。
密林之中,不少兄弟已经靠坐在树根下沉沉睡去,李四维却如何也睡不着,摸出一支被浸湿了半截的香烟,却如何也点不着。
“团长,”
刘天福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一个蒙着雨布的小盒子递到了李四维面前,“抽这个,没湿!”
“龟儿的,”
李四维扭头望了刘天福一眼,接过了盒子,“哪来的雨布?”
雨布是团里最重要的物资之一,兄弟们可舍不得这么用!
“不是俺的”
刘天福连忙摇头解释着,“是俺从小鬼子尸体上搜出来的!”
“哦,”
李四维点了点头,解开雨布,掏出两支烟来,递给了刘天福一支,“狗日的倒是板眼儿多!”
“团长,”
刘天福接过了烟,却没有急着点,而是抬起手指了指天上,满脸忧色,“这雨啥时候才能停啊?”
“嗤啦”
李四维划燃了火柴,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吐出一串烟圈,声音中满是苦涩,“老子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河谷里的洪流却依旧在气势狂野地奔流着,过河依旧是奢望。
“天福,”
李四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传令各部:烧篝火,就地宿营”
缅北丛林虽然草木丰茂,但因为湿度极大,引发山火的可能性却极小。
否则,以李四维的作风,早就放火阻敌了!
不过,枯枝却是极易点燃的,干枝易燃,湿枝易干,不多时,密林里便燃气了堆堆篝火,为这雨后的丛林之夜增添了几分光明,几丝温暖。
“烧水,先烧水”
营地里,各级军官的吼声此起彼伏,“都把水壶给老子灌满,绝对不准喝生水”
随身的炒米能对付一段时间,但随身的水壶大多已经空了,所以,宿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
没有锅,钢盔也是不错的工具。
雨后的丛林中夜色如墨,火光点点,人声鼎沸。
大自然的威势固然难以抗拒,但,坚韧的人总有办法挺过一切苦难。
与此同时,西面五十多里处的矮岭上同样闪烁着点点朦胧的火光,作为六十六团伤员的代表,李三光在一个医护兵的掺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黄队长所在的篝火堆。
“李排长,”
下午的时候,黄队长走遍了每一座伤兵的避雨棚,自然认得李三光,见状连忙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了李三光,慢慢地往火堆走去,神色中带着一丝愧疚,“你放心,我承诺的粮食会尽快”
“不,”
李三光连忙打断了黄队长,“我来是相求长官一件事!”
说着,李三光回头望向了跟随而来的医护兵,指了指医护兵肩上的小包袱,满脸恳切地望着黄队长,“黄长官,兄弟们在杰沙仓促撤退,还有三十多封家书没来得及寄出去我想请你把这些家书带着,如果我们没能等到后续部队,就请你帮着寄回去!”
说罢,李三光轻轻地挣脱了黄队长的搀扶,“啪”地一个敬礼,却痛得眉眼都挤成了一团。
他的伤在左肋,一条超过五公分的划伤,幸而伤得并不深。
“啪!”
黄队长一怔,连忙“啪”地一个回礼,眼眶却又红了,嘴唇颤抖,“如如果能走出去,黄某一定一定不负所托!”
只待岭下的山洪稍退,两路人马便会分道扬镳。
黄队长他们会先行,李三光他们会继续等待。
不同的选择,却同样生死未卜!
先行的人怀着一丝希望,等待的人同样怀着一丝希望!
不同的希望,却同样能支撑起一支濒临崩溃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