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灾劫余烬中希望萌蘖,杜洛坦与德拉卡情定荒野
最年轻和最年长的兽人首当其冲地死去,仿佛是命运的嘲弄。
阴沉的灰色黎明缓缓升起,哀嚎声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撕裂了所有人的心。有母亲发现,她沉睡的孩子再也无法醒来;她的手紧紧攥住那颗已经冰冷的小小手,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痛苦。另一些孩子由于受到火灾和烟雾的影响,连续数日剧烈咳嗽,脆弱的肺部无法恢复,咳血的声音回荡在每一间简陋的庇护所中。年长者的死更是无声而突兀——他们的身体早已无法承受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在这些死亡的阴影下,埋葬死者成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悲痛的需求引发了激烈的争论。有些人主张砍伐树木以火葬尸体,认为火焰可以带走亡魂,化为灰烬;而另一些人坚持传统,认为应该将死者安葬在土中,给予他们一片安宁的土地。然而,木柴对活着的人来说至关重要,而土地被霜冻所封,无法挖掘。最后,兽人们决定收集石块,将尸体掩埋其中,至少不让这些勇敢的北方狼族的遗体成为野兽和鸟类的饕餮盛宴。
每一天,杜洛坦都不得不面对这个无情的现实:队伍出发去狩猎,去寻找食物或水源,然而每一次出发,都有兽人再也没有回来。那些前去寻找的兽人回来的时候,带回的只有被掠食者撕裂的尸体,或是迷失方向的旅人。更有一些人,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尽管杜洛坦派出了整队人马去寻找。他最初怀疑是红色行者袭击了他们——那些毁灭一切的邪恶生物。然而,无论如何搜索,他们始终没有发现这些可怕存在的踪迹。渐渐地,杜洛坦开始希望,红色行者真的已经随冰火脊消失了,也许这就是灾难带来的唯一好处。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些水。在一棵老树的树洞中,隐藏着未经污染的水源,尽管它依然带着一层细薄的灰烬。第一场雪降临时,雪花是肮脏的灰色,仿佛也带着灰烬的味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雪渐渐变得洁白,水源也因此变得稍为干净。兽人们开始用松针、草和土豆煮成汤,成为他们的主食。水煮沸后,加入香草,可以稍微改善口感。尽管这充其量只能填饱肚子,却也让他们在无尽的绝望中找到了一丝活下去的理由。
德拉卡在流亡的初期,体力一直不足以追捕大型猎物,她曾一度依靠昆虫和小动物为生,甚至学会了制作陷阱。她教导孩子们如何制作陷阱,而大人们则继续去狩猎。每隔几天,陷阱中总会捕到几只小动物,兽人们将它们切块扔进汤里,给这简陋的食物增添一些营养。
为了保持部落的士气,弥补他们被迫抛弃的物品,杜洛坦鼓励大家利用所有勉强获得的皮毛。曾经高贵的北方狼族,在这一刻不再奢望那些象征荣耀的事物。兔子皮被用来缝制毯子,虽然这曾是他们最轻蔑的做法,但如今,这些毯子成为了他们温暖彼此的唯一工具。他们也收集树枝和小树干,编织成粗糙的篮子和容器,用来储存食物和水。为了收集水源,兽人们甚至会挖掘木头,把它们做成水桶,因为水源变得愈发稀缺。
德雷克塔尔和其他祭司继续寻求灵魂的指引,但与他们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灵魂的声音变得模糊,仿佛这片荒芜的大地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力。然而,在一个注定要被铭记的夜晚,水之灵终于回应了德雷克塔尔的祈祷。它告诉他,要留意那只在早晨或傍晚飞过大地的红色松鸦。听到这个预兆,孩子们兴奋起来,开始了观察鸟儿的游戏。杜洛坦在心中暗自承诺:谁要是发现了那只鸟,便能为他创作一首特别的歌。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依然空无一鸟,杜洛坦的心中渐渐升起了怀疑。他开始想,或许这只期待已久的鸟根本不会出现。这也许只是希望在绝望中编织出的虚幻幻象。
直到有一天,终于——它出现了。
黎明时分,杜洛坦与德拉卡、盖雅分成两组,朝着森林和荒原深处出发,去寻找食物和水源。奥格里姆留在营地,负责看守和保护那些已经精疲力尽的族人。杜洛坦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这片死寂的土地能带来一丝希望。然而,他并没有料到,在他返回营地时,会遇见一场如此意外的发现。
营地中,奥格里姆在营火旁来回走动,显得有些不安。当杜洛坦走近时,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我真高兴你回来了,首领,”奥格里姆笑着说道。“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关于灵魂的事情,而德雷克塔尔对这一切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杜洛坦的目光随他的话转向一旁的石头,那里,德雷克塔尔安静地坐着,神情平和,与他并肩的,是诺克拉尔的小女儿尼兹卡。她显得与她的年纪不相符的活跃,正一边跳跃一边拉扯着她那条长长的辫子,嘴里咬着它,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杜洛坦皱了皱眉,走近他们。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德雷克塔尔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自信与从容:“水之灵如约给我们送来了红色松鸦。”
“什么?”杜洛坦有些愣住了,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雷克塔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年轻的尼兹卡,是第一个在黎明时分看到它的。她和其他孩子们追着松鸦跑了过去。她说松鸦停在了附近的一块巨石上。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好去侦查。”
“你答应我会为我唱首歌,伟大的首领!”尼兹卡突然高声喊道,声音清脆,充满了稚气,跳跃的身影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诺克拉尔和卡格拉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些许微笑。
杜洛坦愣了一秒钟,意识到自己的困惑,差点被自己脚下的石块绊倒。
所有人都在微笑,气氛竟显得格外轻松,仿佛一切的沉重与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杜洛坦不由自主地四处寻找德拉卡的身影。她站在不远处,眼中也充满了惊讶,但很快,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愉快。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德拉卡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一束温暖的阳光洒进了寒冷的世界。杜洛坦尽力保持冷静,但他还是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喜悦。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转向尼兹卡:“你值得一首歌,”他说,声音低沉而温和,“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你应该有荣幸和我,以及德雷克塔尔一起去找那只引导你的红色松鸦。”
他轻轻将尼兹卡扔到自己没有盔甲的肩膀上。小女孩兴奋地尖叫出声,笑声清脆,传遍了周围。那声音,像是久违的欢笑,在这片冰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珍贵。杜洛坦的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多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笑声了。
他心中默默祈祷:“水之灵,请不要和我们开玩笑。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
他转向尼兹卡,语气充满了期待:“那么,锐眼的小姑娘,红色松鸦飞往哪里了?”
“就在那里!”尼兹卡高声回答,指着前方,同时将自己的辫子又塞进了嘴里,显得特别开心。
她指的方向并不远,是一片位于毒湖和树林之间的平坦地带。杜洛坦和其他人跟着她走去,但这并非是一场单独的旅行。德拉卡与杜洛坦并肩而行,脸上带着微笑,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被抛在了身后。盖雅紧随其后,不等杜洛坦反应过来,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大家都满怀希望地跟着走。
他们跟随尼兹卡来到了那片石堆旁。小女孩指着一块稍大些的石头,兴奋地喊道:“就是那块石头!不是,不是那块,是那块,像只在睡觉的鸭子!”
杜洛坦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那块石头根本不像一只睡觉的鸭子,反而显得异常普通。他环视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地方,一块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石头,周围没有水源,似乎也没有任何能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德拉卡,心中不禁开始动摇。
德拉卡站在他的旁边,默默地鼓励着他。她的眼神似乎也充满了期待,仿佛在告诉他:这就是他们的指引,哪怕这看起来并不起眼。奥格里姆走近那块石头,显然也充满了困惑。
帕尔卡轻轻俯身,向德雷克塔尔耳语,描述着他们所看到的情形。德雷克塔尔似乎有些恼怒,但很快,他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注视着那块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水之灵给我们送来了预兆,”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力量,“我们的任务是解读它。尼兹卡,孩子,那只鸟停在哪里?”
“就停在石头上,正上方。”尼兹卡坚定地指着。
杜洛坦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递给了她的父亲诺克拉尔,然后朝着那块巨石走去。他的眼神紧盯着石头的每一寸表面,细细检查每一道可能的裂缝,希望能发现任何一丝水的迹象。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石头的表面坚硬且干燥,什么都没有。他跪下,手掌贴在冰冷的土壤上,感受着土地的干涸。石头似乎不仅仅是置于表面,它的底部还部分埋藏在土中,深深地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杜洛坦站了起来,转向奥格里姆,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交换着一切。奥格里姆的目光如同他那坚硬的钢铁一般,早已不需要语言。他们并肩而立,互不言语,却已心领神会。没有任何的言辞,他们肩并肩用尽全力推动着巨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石头纹丝不动,仿佛是大地的部分,根本无法动摇。他们再次尝试,拼尽全力,毫无结果。
德拉卡迅速后退,靠近石块,她身体强壮,但毕竟不如兽人那样力大无穷,单凭她一人的力量,石头仍然无法移动。杜洛坦正想提醒她稍作后退,但德拉卡转过头来,眼神中透出坚决与决心,仿佛要用她所有的力量去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杜洛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们三人再次上前,再次推试。
突然,德雷克塔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沉着:“我们被认为是值得的!水之灵告诉我,你们已经展现了对他话语的信仰。在这一刻,我被禁止提供帮助。”
德雷克塔尔站起身,慢慢走向巨石,手中挥舞着他那根古老的法杖。祭司的步伐缓慢而小心,仿佛每一步都在诉说着神圣的责任。他将法杖的尖端插入土中,但因为土地坚硬、法杖太细,他的努力注定无法奏效。杜洛坦知道,这一切可能会以法杖折断告终,尽管如此,他依然屏住呼吸,内心暗暗希望自己错了。
果然,随着德雷克塔尔的力量施加,法杖微微弯曲,那是木杖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杜洛坦屏住了呼吸,几乎能听到即将到来的折断声,但就在那一瞬间……石头微微震动了一下。德雷克塔尔继续推动,没想到,这块埋藏已久的巨石竟然轻轻从土地中拔起。
石头开始晃动。杜洛坦、奥格里姆和德拉卡猛地扑向前,大家齐心协力,再次用力推着。终于,巨石滚动了几步,沉重的声音震动了周围的空气。气喘吁吁的杜洛坦转身,眼前的景象令他惊讶不已——石头下的土地并非干枯的冻土,而是一片湿润的泥土。
杜洛坦跪下,开始小心地用手挖掘。随着他挖开一层层泥土,水洼渐渐显现出来,透明的液体在其中缓缓积聚。这正是水之灵的恩赐,同时也是大地之灵的馈赠,它隐藏了这片水源,以保护它免受毒灰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