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不济也是个醉卧沙场的猛将或者是江湖豪客,唯独就不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是朱兄啊。”苏峻看到此人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此人名叫朱尔旦,乃是西山学院的上院首席,也是王山长门下得意的真传弟子,苏峻的便宜同门之一。
长相虽然粗鄙,但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书法娟秀华丽,性情旷达豪放,交游广阔。
此次苏峻举行诗会,朱尔旦可谓是不遗余力地替苏峻奔走,也是此次诗会主要的组织者之一。
“朱兄此言差矣,高处固然不胜寂寥,岂不闻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峻微笑着道:“我何曾寂寞独酌?是朱兄着相了。”
“苏师弟好雅趣。”朱尔旦哈哈一笑,遮住眸光中的异色,道:“等诗会结束,不知可否邀请苏师弟过府一游?拙荆甚爱苏师弟的诗词,可把我折磨得够呛啊。”
苏峻闻言眸光一闪,轻笑一声道:“正要上门致谢,朱兄客气了。”
“好。”朱尔旦闻言一喜,大笑道:“那就事不宜迟,下面可都等着苏师弟指点评鉴诗文呢。”
“好。”苏峻自无不可,欣然答应了下来。
以苏峻如今的声望和才名,已经过了吟诗作对,求别人评鉴的阶段,反而是不少士子削尖了脑袋想求他的一言评语。
江州诗魁这个称号,苏峻可以说是实至名归地揽入怀中了。
从请别人评鉴到对别人品头论足,这便是新锐跟名士的区别,这就是士林中的话语权。
是否有资格箴否人物,便是是否掌握话语权最直观的体现之一。
说句不好听的,以苏峻现在的声望,至少在诗词领域,他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行也不行。
走下高台,下方林间空地之上已经人声鼎沸,许多士子将手中的诗篇投递在一座彩楼之上,翘首以盼地等候着苏峻的到来。
“苏案首来了。”
“不知道这次是谁有幸得到苏案首的评鉴,一步登天?”
“苏案首每次只评鉴一首诗赋,我等还是莫要太过奢求了。”
“是啊,只要能得到苏案首同门师兄的一语评价,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峻走上彩楼,耳边传来士子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心中不由暗笑。
这就是逼格啊。
所谓的名士风范,什么都可以随意,逼格一定要高,比所有人高,这才叫名士风范。
就好比这次诗会,所有的作品都需要通过其他同门的筛选,唯有上佳之作才会呈到苏峻的面前,然后再由他选定一首评鉴。
在无形之中,他那些早已名动江州的同门便成了苏峻的垫脚石,衬托着他的逼格。
苏峻在士林中的地位,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提升起来了。
苏峻上得彩楼,只见摆在他面前的诗作已经只剩下七八篇,皆是上佳的作品。
一眼掠过之后,苏峻拿起一张字迹秀丽的宣纸,轻笑道:“这首《幽居》,是何人之作?”
话音未落,场下尽皆哗然,羡慕,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都在讨论到底是哪个幸运儿能够得到苏案首的青睐。
喧闹之后,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士子迈步走出人群,毫不在意苏峻的年纪比他还小近十岁,躬身行礼道:“晚生贾岛,见过苏案首,请苏案首不吝赐教。”
正所谓:达者为先,对于贾生的礼敬,苏峻坦然受之,轻笑着道:“贾生文采斐然,互相切磋而已,不敢妄言赐教。”
说着,苏峻抖了抖手中的诗作,道:“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窃以为这个推字似乎有失礼数,不如改为敲字如何?”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贾岛呢喃咀嚼几句,忽然长施一礼,躬身道:“苏案首指点之恩,不敢忘却。”
苏峻见状微微一笑,也不管场中如何喧闹,大袖飘飘,转身离去。
从此以后,贾生声名大燥,到处宣称苏峻为他的“一字师”,最后官至礼部侍郎也不改其尊敬之意。
此乃后话,别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