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仔一共买了42种年画，画社的发票一张最多只能填写八个品名。

手写的发票足足开了六张。

和后来的发票差不多，税务章一枚，还要盖一枚销售方的印章。

去会计室交了745.27元，然后才给盖了六个章。

“陈同志，我把办公电话写在发票上，这样，以后您要还有需求，直接汇款过来，注明品名、数量，打电话给我也行，到时候咱们给你邮寄。”

盖完公章，于经理刷刷刷在有留白的发票上写了两串数字，递了过来。

“谢谢，谢谢，于经理想的真周到。

不过……这么一堆，我怎么拿走啊？”

电话不电话的陈石仔完全没在意，在他心里这是一锤子买卖，哪里有以后？

“陈同志，您等一下。”那个曾经怼过他的李大姐说完就往外走。

不过片刻，大姐拿来了两个……化肥口袋，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尿素袋”。

还别说，将将好把纸筒竖着全部装下，只是被撑的鼓鼓囊囊的。

大姐还带来一根麻绳，用麻绳的两头把两个尿素袋分别扎口，中间留着一截。

这些做完，大姐跟一起过来的那位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抓住一个尿素袋，提起来，放在了陈石仔右肩上。

还真不轻，估计至少二十公斤。

“哈哈，还真是感谢了。”

陈石仔自己也没忍住，乐了，即使三十年后，这也是外出务工人员的标准配置。

91年还没什么“史丹利”……口袋上最显眼的只有“尿素”两个大黑体字。

告别画社，左手提包，右肩两个尿素袋，一个吊在胸前，一个搭在后背。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是做体力活的，扛五六十斤东西绝对不在话下，就是肩膀被麻绳勒的有点疼。

考虑到扛着价值七百多元的贵重货物，私人旅馆就算了，陈石仔找了一处公家招待所入住。

91年，全国所有大城市的主城区都不大，当然，这是相对三十年后来说。

这时的天津也一样，从招待所到火车站也不过几站路。

扛着两个尿素袋终究不适合机动，陈石仔决定预购一张卧铺票。

九十年代初期啊，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在售票窗口买到卧铺票。

这时还只预售三天的车票，陈石仔顺利的加价80大元，从黄牛手里买到了次日津门直达云州的卧铺票。

他实在有些惧怕客车上众人浑然一体的感觉。

……

一路顺利抵达云州，不过因为行李超重，又多花了4.5元的行李票。

火车上，列车员提着大秤杆给旅客行礼称重，满满都是记忆点。

事关挣钱的大事，陈石仔下火车后没有马上离开，先把年画都寄存在车站寄存处。

也有私人办的寄存点，他没敢存。

公家的寄存处是以两小时为标准计时的，明码标价，先交费用。

存好了年画，问询了一下就去买票，这次他要坐云州直达红磡的列车。

云港直达列车大概是国内第一趟，也是目前唯一施行实名制售票的列车。

各种证件、证明必须齐全，也不在售票大厅售票，并且买不到当日车票。

陈石仔手续齐全的不能再齐全，买好车票，又赶去车站内特设的关口，兑换港纸。

这年头不是有钱就能随便兑换的，不同需求的入港人员能兑换的额度各异。

务工人员最多1000港纸，顺利换了500港币，坐车足够，主要换多了就是亏损。

这一趟出行，陈石仔差不多花费了一千七，现在身上还剩六千多元。

换完钱出了车站，给劳务公司在深城的办事处打电话告知到站时间，然后又坐公交去乐器店转了转，吉他贵的150一把，便宜的只要60，他根本看不上。

想想身上的港币也不够在港岛买吉他，只好作罢，等去了旧金山再说。

留了100元在身上，剩余的钱带出去麻烦，无奈只好存进银行。

站在柜台前，小心的把存折塞进内裤兜里，这才敢出门。

91年的存折和现金几乎没差别，里面的内容全部手写，也没有密码。

如果遗失或被盗，没能及时发现并报警、挂失，谁拿着存折都能去取钱。

所以二三十年以后的朋友们都不大明白，八九十年代的盗窃案里经常会出现盗窃存折的现象。

这个年代，因为存折遗失或被盗，钱款被取出，银行是真不需要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