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女声在这个片空旷的空间引起回音,上一刻还在畅叫扬疾的声音彷佛被接下了停止键般徒然消失,一片死寂。 她身旁的人用一种异样又幸灾乐祸的眼光审视她,就连拳王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向她看过去。 那名主持人的笑容僵住了,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唐于奈:“小妹妹,你不想看的话可以离开。” 黑发女孩冷笑一声:“我只是为你们感到羞耻。” 主持人的脸色顿时极奇难看,他愤怒的眼神彷佛要吃掉唐于奈,尖锐的声线响起:“那么你要代替那个变种人吗?勇敢的女孩?” “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他们目光藐视,彷佛在看一个笑话。而大部份人也的确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这个看起来腰还没有拳王手臂粗的亚洲姑娘说要挑战他?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小女孩要挑战拳王?” “小姑娘回家找爸妈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唐于奈在一片嘲笑及议论下仍然面不改色,黑眸沉隐如盘石,淡淡的道:“怎么了,不敢?” 主持人不怒反笑:“没有人会想看不用打就知道胜负的比赛。” 唐于奈没有回答,她解开包裹着武/士/刀的黑布,右手握上了刀柄。 她瞥了一眼那主持人,下一刻,疾如闪电! 所有人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女孩化作一道残影,瞬间移动了五六米,所经之处掀起一阵微风,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锐寒的刀锋已经架在主持人的脖子之上! 好快! 上一秒还在嚣张跋扈的主持人闭上了嘴,冒着冷汗双腿发软,生怕女孩一个手震,他的脖子就不保了。同时,附近几个手下如同惊弓之鸟般拔出手/枪,指着黑发女孩,气氛一瞬就紧张起来。 唐于奈凑近他,冷漠又危险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使人不寒而栗:“谁胜谁负,可不是你说就算。” 说完她就收起了刀,主持人立即哆嗦着退后了两三步,旁边的手下上前围住他,以防女孩又忽然发起攻击。 他可是差点就掉了性命。 主持人的眼里的惊惶还未散去,他咬牙齿切的道:“给她开门!” 手下应声而行,用钥匙开锁,打开了铁笼的门,唐于奈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沉着的步伐走了进去。 这时观众们有点愣,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样发展了。 拳王松手,男孩从半空坠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脖上的瘀青瞩目惊心。 唐于奈对那名小变种人扬了扬下巴,道:“出去吧。” 男孩应声抬头,他的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在他濒死的时候,真的有人站了出来,纵使那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他看着唐于奈的眼神就像一个遇溺之人在看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当他对上了女孩的目光时,黑眸里的从容自若安抚了他仓促不安的心,最后他一路踉跄的逃出了铁笼。 拳王暴戾的眼睛直视唐于奈,目光中带着不屑。他战胜过很多对手,当中不乏身型比他高大、力气比他强的,而每次存活到最后的,都是他。即使他目睹到那女孩是如何把刀架在主持人的脖子上,他仍然认为自己不可能输,两者之间力量和经验差距可不是单靠速度就能够弥补。 “勇敢和愚蠢只差一线,我希望你不会是后者。” “自然不是。” “呯”的一声,铁门关上,彷佛是宣布死亡的声音。 两人隔空对视,虎背熊腰的男人的体型几乎是唐于奈的三倍,她纤细的手臂在男人的眼内跟一对木筷子并无太大分别。 下一秒,唐于奈竟放下了她的武/士/刀! 拳王蹙眉:“你不用你的刀?” 唐于奈笑了,她脸上的傲气特别耀眼,意气自如的眼神是对自己实力的信心。 “你赤手空拳,我为何要拿武器?” ——她要用拳头跟拳王打?! 群众看向唐于奈的视线里带上了戏谑,有些人更摇了摇头,这小姑娘在找死,她的自信在其他人的角度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恐怕不出一个回合,就会被抬下来吧。 正如拳王所想的那样,就算她露的一手吓到了其他人,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有了跟拳王叫板的资格。 小变种人在笼子外面,忧心仲仲的看着里面的唐于奈,他面色发白的握紧拳头,默默的为女孩祈祷——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拳王似乎被她逗笑了,他一把脱下手上的拳套,扔到一旁:“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愚蠢。” 唐于奈不语,但是她泰然的神情已经表露出她的决心。 当然,她没有笨到舍弃自己所擅长的刀法,毫无装备的去跟一个以打拳为职业的人肉拼。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有足够的底气。 还有什么比在对方所擅长的领域中打败对方更畅快的事情? 唐于奈的手动了动,默默的为自己加持了两张牌。 狂暴:提升力量,有效时间三十分钟。 风神的庇佑:提升速度,有效时间三十分钟。 唐于奈右脚一踏,率先进攻! 在唐于奈冲过去的那一刻,拳至就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忌惮! 他能感受到女孩那看似纤弱的拳头里蕴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虽然还比不上他自己但也相差无几了! 而且她的速度非常快,可以说是与风同行,比刚刚拔刀的那一下快了两倍不止,她只用了一个箭步,风驰电掣的拳头就到达了男人的眼前! 拳王多年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在一瞬间感到杀意,只来得及用双臂挡在身前,恰好格挡了唐于奈的攻击! 那一拳的力道之大让拳王的手臂都隐隐发疼,惊愕之色涌上了他的脸。 那样瘦削的身躯,怎么可能有如何强劲的力量? 然而,这刚劲有力一拳却没有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反而激发了他的血性,他狰狞一笑,以比唐于奈有过之而不及的力量反击! 虽然唐于奈的力量增强了,但她的身体可没有被强化,要是硬接了这拳,恐怕得骨折。 她敏捷的避开,转而向拳王的下盘进攻。 外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说好的秒杀呢?说好的看笑话呢? 铁笼的两人犹如两只野兽在撕杀,用着最原始也最野蛮的方式决斗,拳拳到肉,力量碰撞的闷响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如果说拳王是一只黑熊,那么唐于奈就是一只狼,她的体型也许有所不足,但是她健敏的身姿让对方的攻击大多都落空了,而且能抓住空隙反扑! 拳王的身体素质几乎到达了人类的巅峰,唐于奈捱了两三拳就觉得骨头都要散了,手臂上出现大片红印,只是肾上腺数的增长让她暂时忘却了痛楚。 但是她乐此不疲。 一只伪装成家犬多年的猛兽始终露出了牠原来的面目,时间并不能磨灭牠的兽兽性,唯有战斗,才能唤醒牠骨子里的残暴,现出利爪和獠牙。 拳王硬接了唐于奈的一击,为的就是接近她,然后反手以手肘撞撃她的眼角! 唐于奈吃痛的后退了两三步,她感到自己的头骨彷佛要撕裂开,眼角传来火辣辣痛楚,她肯定那里绝对肿了。 这一撃却点燃起了她的战火,她抬眼,平时淡漠的黑眸此时竟充满了血丝,闪烁着暴虐的血光,那张布满汗和伤痕的脸显得狼狈,束起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几缕黑丝黏在脸上。 然而对面的拳王的状况也不好得去哪,唐于奈那不要命的攻击方式让他吃了不少亏,他不得不收起所有的睥睨,以百分百的实力认真对待。对拳王来说,唐于奈已经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 那些观众更是鸦雀无声,他们之中不乏经常来看黑/拳的人,所有十分清楚拳王拥有怎么样的实力,每个跟他打过的人不是失去意识被抬着出去,就是爬着出去的,他之所以有“拳王”这个称誉,就是因为他辉煌的战绩。 可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竟然跟一个年轻的女孩打得平分秋色? 无人再敢小觑这位女斗士。 这时的唐于奈清楚自己陷入了困境,拳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她用了两张牌亦不足以抗衡,假如他被注射了血清,也许并不会逊色于美国队长。 唐于奈一咬牙,在掩护自己的同时悄悄把手放在口袋上,无声无色地又用启动了一张牌。 沙漠:降低目标的移速,有效时间十五分钟。 效果立即显著,拳王感到自己的腿彷佛陷入了沙漠之中,举步艰难。 唐于奈的机会来了,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落在拳王身上,一时把他逼得狼狈闪避! 她感到她的手好像打在了一块铜板上,揍的时候也把拳头弄得生痛,然而她却越揍越起劲! “咚!” 拳王沉重的身体与冷凉的地板碰撞,造成小型地震般的细微震动,他困难的挣扎了几下,却没有再站起来。 万籁俱静。 人们看了看那倒地不起、一身狼藉的拳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些曾出言嘲讽的人早已噤若寒蝉,看向黑发女孩的眼神带上了恐惧。 这是怪物。 唐于奈轻轻的扫了一眼主持人,他立即被吓得把自己的手下推出去,给她开门。 她拖着一拐一拐的腿,每一步都扯动了伤口,而她神色不变,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男孩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我们走吧。” 小男孩瞧了瞧她疲倦却轩昂的脸容,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她的手心上,生怕弄痛了她。 此时他的心里,是震撼的。 他坚信,她一定是神派来拯救他的使者。 观众自觉的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遍体鳞伤的女孩牵着瘦小的男孩,在或生畏或惧怕的目光中离开,却没人敢上前拦着她。 ※ 日本,花村。 岛田大宅。 脚边躺着一把弓、露出半个精壮胸膛的黑发男人像受到了重大打撃般跪地,难以置信的眼神凝望着不远处那背着一把打刀一把胁差,而且全身被白色盔甲覆盖着的人。 “只有岛田家的人才能控制龙魂,你,到底是谁?” 那人不语,握上绑在腰后的那把胁差的刀柄,一拔刀,下一秒就出现在黑发男人的眼前,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超出了人类的极限,黑发男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刀锋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他仰头,无所畏惧,死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赎罪:“动手,杀了我吧。” “不,”那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收起了刀,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经过了处理,略带机械化,“我不会让你如愿,你的人生还有目标要成,大哥。” 这话就如在深海里投下一枚核弹,在半藏的内心激起千层浪花。 “不,”脸上留着胡子的男人站了起来,转身惊骇的盯着白色盔甲人,语气半信半疑,“我的弟弟已经死了!” 盔甲人不置可否,他双手按下脖子上的开关,面甲应声而解,他伸手取下银白色的面甲,露出半张脸。 那张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看上去剎是恐怖,但是那双坚毅不挠的眼睛却目光如炬,这双眼睛曾经迷茫过、憎恨过,他终究还是接受了这副半人半机械的身体,任何变迁都无法动摇这样的眼神。 “源氏……”即使他的样子已经面目全非,半藏还是一眼认出了弟弟。他不敢相信,那个被他误杀的弟弟竟然没有死,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半藏心里充满种种疑问,他张了张口,却没法把复杂的情绪转达久别重牵逢的弟弟,最终化为了一句话:“你到底怎么了?” 源氏重新戴上面甲,平心静气的拍了拍半藏的肩:“我接受了我的样子,也原谅了你。”他走到这块平台的边缘,脚下是的整个花村的美丽景色,樱花盛开,粉色花瓣在夜里随风飘扬,他回头:“现在,你必须原谅你自己。” 半藏自嘲道:“就算我原谅我自己,Nana(奈奈)也不会原谅我。” 提到那个名字,源氏不再说话,他俯瞰着这块他曾经虚度了大片光阴的地方,亦是他们三兄妹一起成长的堡垒。 也许他接受了过去,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记忆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 半藏注视着弟弟的背影,目光复杂,低声道:“这件事,她知道吗?” 源氏沉吟不语,这时微风吹拂,他脑后的黑色缎带掀起海浪的弧度。良久,他彷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千均重负的声音响起:“不,她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