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李唐焦急的大喊。
“应该是房屋东南侧五百米左右的范围......”连三山突然痛苦的呻吟一声,似是受了重伤,“天哪,别过来!是四级尖兵......”
通讯就此中断,李唐咬着牙展开地图,选了一条东南方向的近路去支援,他在黑暗中走了近半小时,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已经到了迷宫正中央。土地的质感由湿滑的黏土变成坚实的水泥地面,眼前的空间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光线仍然很暗,四面墙壁上没了那些咒语,他却也不敢随意施展异能启明星,只得缓步向前走着。
脚下传来玻璃被碾碎的喀嚓声,用手电照去,无数暗金色的残片混在在地面的碎玻璃上,残骸较大的两块位于场地中央,形状像是一具青铜棺椁,上面浮动着微弱的蓝色鬼火。
蓝火如鬼似魅的在黑暗中舞动,李唐顿觉眼前一阵眩晕,眼中只剩了那团火苗,它化作无数手舞足蹈的小人儿,在一片黑暗中欢快的环绕到他身边跳跃,那是它们盛大的庆典,他忽然精神涣散的甩开手电,笑着同小人儿们手舞足蹈起来。
小人儿们跳的更欢快了,簇拥着他向场地对面去了,他一直这样跳着,火光越来越微弱,直到他跌倒在地上,小人儿们惊恐的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恢复,李唐眯着眼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手上和腿上满是尖兵的血,遍地都是它们的尸块儿,一直延伸到面前的通道内,那条路正是迷宫的一条出口,想必连三山也是从那边撤退的,他稍作整理,捡起血泊中的手电,向通道内冲去。
通道内的厮杀声越来越大,血腥味也越发浓重,李唐终于找到了连三山,他坐在一片血泊之中,奄奄一息半仰着头咳血,血印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到十几米外连横的位置,残肢断臂散落在通道四周,两把步枪打光了子弹被扔到一旁,此时此刻,他仍拿着两把刺刀不断挥舞劈砍怪物,那凄厉的嘶喊声根本分不清是因为愤怒或是痛苦。
“带上我爸,快跑!”连横背离撤退路线仍发疯似的砍杀,怪物的血洒满了地下巢穴。他朝着墙面猛地一脚,硬生生把一处洞口踹塌了,根本不像是异能被压制。
已经来不及想这少年是如何进入洞穴找到连三山,李唐稍作犹豫背上连三山跑向洞口,不到十分钟他们从最近的洞口冲了出来,幸存的队员在通道尽头的土堆上簇拥着连三山把他抬进军车。李唐却转身再次向巢穴冲去。
“你干什么!”乔治用对讲吼着。
“连横还在里面,我要把他带回来。”李唐说罢义无反顾的循着来时的路冲回迷宫。
整个洞窟里弥漫着尸骸的腐臭和血腥味,墙壁上满是尖兵分泌的黏液,被连横踢塌的墙上横斜着数道刀痕,李唐往缝隙中塞了一颗手雷便把它炸塌了。
更为剧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洞窟那边已经被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连横的作战服上满是尖兵紫红的血液,身上也被抓出无数口子变成血人。他闭眼靠在粘稠的尸块上,两柄刺刀已经砍出无数豁口,斜插在身前被血染红的泥地上。
“是你啊,院长。”连横陡然睁开眼睛,眼白上血丝密布,显得更加狰狞。
李唐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这孩子身上的戾气太重,就算他久经沙场也被震慑到了,稍作犹豫他上去拉起连横。
“走吧。”李唐扶着他冲向出口。
离开巢穴的时候黎明已经降临,雨也停了,队员们用无人机深入巢穴安装了高爆炸弹,随着地底深处传来隆隆爆炸声,火焰冲出地面,这处尖兵的孵化场被彻底毁灭。在那之后,连三山勉强支撑了个把月,终是病逝了,连横也是从那时开始不爱说话。
异能被压制,武器仅有两把刺刀,生存率是多少不言而喻,但连横确实活下来了。时至今日,仍没人知道当初他是怎么做到的,被压制的赤印神威对付这怪物难如登天。
“这小子对这事一直缄口不言,始终说是连三山打残了那些四级尖兵,自己仅是收割。我们一度担心他产生心理问题,给他找了学院最好的心理医生。”李唐掐了烟,搂着迷迷糊糊的陈绍寒又喝了口酒说:“结果院方鉴定说他精神正常、情绪稳定,并无心理疾病。再后来,他正式加入到学院,打算终其一生铲除磷火组织。”
经过多年斗争,人们终于知道了尖兵的真实面目,多年前,磷火在一处遗迹发掘出了神话物质-灵素,之后他们在全球各个隐秘所在设置了据点,开始研发尖兵,终于依托灵素构建成了仿生物兵器,即借助灵素,牺牲异能者本体复制出低智能高攻击的尖兵个体。
迷住李唐的那团火,就是灵素的一部分。如今,关于灵素的信息也被记载到了神话物质序列表上,编号MS-061。
“师兄的事,真是让人惋惜。”陈绍寒喝了口酒看着序列表说:“不过他真的超勇,换了我,说不定都躲在角落了。”
“人们之所以看不见黑暗,是因为有人奋力将它挡在视线之外。连横就是那种人。”李唐语气深沉的说:“其实当初他能活下来,我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他很可能被灵素影响,甚至吸收了灵素。”
这本是件极其危险的事,立即受到了学院上层监察。但老李一直很欣赏连横,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能为他人遭受的不公而愤怒,坚持己见,保有良知,为了心爱的人用命去搏。全力担保之下,终是停止了对连横的一切监察。
“但这不可能,没人能承受住灵素的侵蚀。”李唐颇为满足的打了个酒嗝,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您呢?”
“我再喝两杯,等个朋友。”
李唐强撑起的笑容带着些许苦涩,或许根本没朋友要来,他总是爱反复咀嚼过去的事,像今天这样回想起来,便要独自喝到后半夜去,这也算是他的看家本领吧。真让人觉得他像是从小说或是旧画报里走出来的人,活在上个时代,那么无趣,又那么纯粹。
“那我先走了,您少喝些,有什么事叫我。”
李唐哼哼了一声,双目无神的望向明晃晃的金色墙壁,不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