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该休息了。”
他提着斧头,一步步走向了离尘。
后者感知到危险,抹去脸上的鲜血,将枪头对准了他。
“如果你能加入我们,一定会是很愉快的事情。”
斧头被高高举起,猛的劈下。
离尘下意识抬起枪杆试图阻拦,然而只是徒劳。
早已不堪重负的长枪在这一击下轰然断裂,失去重心的离尘踉跄几步,跪倒在了地上。
“我会记得你,艾欧尼亚人。”
德莱厄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了斧头。
离尘终于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感受到了疲惫,酸痛。
像是多年前那个下午,在赞家的庭院里,年幼的自己面对着里托密不透风的攻击,渐渐湿透了身上的单衣。
“小子,一名真正的剑士在与敌人交战时,是不会让自己的兵刃脱手而出的。”
“对于剑士来说,手中的兵刃就是生命,武器就是活着的证明……”
“武器就是活着的证明……”
离尘想起了里托的教诲,猛然睁开双眼,手中凝聚出那柄长剑,完美的挡下了德莱厄斯的最后一击。
巨大的反作用力将德莱厄斯击退数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一副奄奄一息的家伙。
“还没结束呢,德莱厄斯。”
离尘长舒一口气,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被从周围的天地中汲取,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充沛感。
“开什么玩笑。”
德莱厄斯眉头一皱,心道大事不妙,想要赶紧将对方杀死在这里,然而为时已晚。
离尘从地上缓缓站起,右手轻抬,德莱厄斯猛然发觉,战场上所有的刀剑都开始震颤起来,发出嗡鸣,任凭士兵们怎么用力也无法攥紧,试图从他们手中脱离。
他的后背汗毛炸立,只觉得有无数把兵刃对准了自己,只要他敢再前进一步,便会被瞬间穿透,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什么招式,法师?”
德莱厄斯看向离尘,开口问道。
“至尊锋刃。”
离尘话音刚落,几名诺克萨斯的老兵身形一滞,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有气势。”
德莱厄斯笑了起来。
离尘挺直腰板,将逸散的灵力收回,战场上的刀剑也再度恢复了正常。
不过由于他这一手,那些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已经彻底了慌了起来,注意力纷纷投向这边。
“那是什么?”
德莱厄斯深知今天这一场战斗他已经败了,但他仍然想知道对方用的究竟是什么招数。
离尘回想起了里托,将手中幻化的长剑散去,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慢慢融化。
“所谓至尊锋刃,便是瓦罗兰所有剑法之尊,手中无剑胜有剑,剑随心意,进可破万军之敌,退可保自身无虞,杀敌,控物,可近可远,无所不可。”
德莱厄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随后悍然发动了袭击。
眼前之人断不可留,将来必定会成为阻碍帝国发展的绊脚石,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为帝国扫清障碍。
然而令德莱厄斯疑惑的是,面对自己的进攻,对方竟没有丝毫动作。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知为何变得迟钝,眼前开始慢慢模糊,他才猛然惊觉,伸手朝着腰间摸去。
离尘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腰间右刺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往外汩汩的流着,将身后的雪地染红成一片。
“你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德莱厄斯笑了笑,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保护将军!"
一名士兵大声呼喊起来,其余士兵们纷纷响应,紧密地围绕在德莱厄斯身边,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将离尘与德莱厄斯彻底的分开。
离尘并没有杀死对方的打算,未来的某天,这个人情,他能用得上。
眼见离尘没有动作,士兵们连忙簇拥着昏迷的德莱厄斯向后退去,撤回了诺克萨斯的营地之中,将营地牢牢固守。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大军,离尘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远处的巴雷特,冲对方点了点头。
巴雷特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随后便一头栽倒在雪里。
离尘顿感不妙,连忙跑了过去,扒开簇拥着对方的士兵,卸去了甲胄的巴雷特,露出早已被贯穿的腹部。
“巴雷特大人,稍等,我这就给你治疗。”
离尘催动灵力,然后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却并未能如他所愿,凝聚的灵力轰然溃散,带来的反噬迫使他吐出一口鲜血。
“不用白费力气了,孩子,就算今天不死,明天我也得饿死,能在死之前看到侵略者被赶出去,我已经知足了。”
离尘没有说话再度准备凝聚力量,为对方治疗。
魔力,只要能够调动魔力,就还有救,一切还能改变。
离尘正要强行催动魔力,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离尘不解的看向他,只见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已经尽力了,我能看得出来,留着你的力量,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吧,不要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坏了自己的根基。”
巴雷特口中溢出鲜血,将一枚戒指交到了他手里。
“这是布维尔家族……家主的……咳……象征,把它带给卡欣娜。”
离尘犹豫了几秒,最终不忍的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将戒指收起。
“离尘……是吧?”
巴雷特从地上坐起,望着漫天的风雪和远处残破的军旗。
“嗯。”
“你是娑娜的哥哥,看在我收养了她的份上,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巴雷特目光恳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您说。”
“我女儿,和布维尔家族,就拜托你了。”
他知道,以离尘今天的作为,一旦被王国得知,所受的嘉奖,要远远超过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只要他答应照顾自己的家人,哪怕布维尔家族真的衰落,女儿也能在他这里找到好的归宿。
这样,自己死也安心了。
“我答应你。”
离尘重重点了点头,巴雷特挂着欣慰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
大雪下了一整天,将战场上的尸首和痕迹通通掩去。
那些倒在这里的人,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
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诉说着白日惨烈的景象。
然而除了那些亲身经历的人,又有谁,能听得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