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见的季月欢两次,一次是选秀,小姑娘望向他时眼里确实满是欢喜。
不过那样的眼神祁曜君见得多了,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倒是在倚翠轩的第二面,对方躺在床上发呆,从头到尾没分给过他一个眼神,没瞧出半点心悦他的样子。
又想起太医说的离魂之症,先前还觉得颇为难办,这会儿倒觉得如此甚好。
要是季月欢对他纠缠不休,他碍于季卿的颜面还得费心应付,想想都头疼。
“跟陈利民说说,只管看顾好季美人的身子,那离魂之症便不必费心了。”
崔德海低声应是,心里头却叹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不假。
“前日季爱卿献上的水准仪和墨斗,作监那边怎么说?”
工部掌管天下土木水利工程及各种器械制造,天下最好的工匠都汇集于此,每年都会有一些匠人致力于研究改进农、林、牧、渔方面的用具,以利民生。
但越是关系到民生的东西越要慎重,毕竟老百姓又不上朝,没机会当面认识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们心里,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让他们日子过得不安生的就是狗皇帝。
一个新的工具,如果好用,那百姓自然会对皇上感恩戴德,但要是不好用,百姓只会骂这个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不懂就跑来指点江山,平白给他们添麻烦。
所以作监的存在,就是负责核查新改进的用具是否真如某些匠人吹得那般天花乱坠,以及能否大规模推广等问题。
崔德海就知道皇上会问起这个,工部的匠人们每年都会呈一些东西上来,但在作监检验后,要么只是中看不中用,要么就是工艺过于复杂,一旦推广,平民百姓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成本。
也就前年季大人研究了个曲辕犁,一经呈上就被作监大赞巧夺天工,这两年推广开来用过的百姓都说好,皇上在民间也颇受爱戴。
眼下皇上有意开凿运河,季大人又呈了那劳什子的水准仪和墨斗上来,说是可以更加精准地测量高程、水深甚至河流宽度。
这要是真的,修建运河一事季大人极有可能被命为主官,皇上恐怕也是念着这点,才会对季美人被害一事如此上心。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也不显,崔德海恭敬垂首:“昨日作监大人已经带着东西去了护城河,但听说为了避免出差错,又带着人绕道去了龙湖,今晨已有消息传回,说已在回来的路上,想来最迟明后两日也该到了。”
祁曜君按了按眉心,“希望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崔德海迟疑了一下,还是道:
“不过季美人重伤难愈,恐变痴儿一事已闹得后宫人尽皆知,季大人那边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皇上您看……”
祁曜君脸色顿时不好。
“怎么传出去的?陈利民脑袋不想要了?”
崔德海忙道:“奴才听说此事与陈太医无关,是晁吉去跟季美人的婢女打听的时候,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说着又把晁吉领着皇后的赏赐去倚翠轩的事情说了一遍。
祁曜君又不蠢,这件事稍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几经变换。
“季月欢那婢女倒是聪明。”
人家要自保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倒是不好跟臣下交代。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瞒住,后宫本就与前朝诸多牵扯,更何况季家送婢女进宫还是他亲口允诺的,季月欢出什么事那婢女势必会第一时间往季家传消息,只怕季卿早就知道了。
但尽管如此,也不妨碍皇帝迁怒,“皇后是愈发没分寸了!”
若不是她耍心机,那小婢女大概还想不到用这种方式自保。
崔德海也是摇头,皇后娘娘真是走了步臭棋,真把人当傻子不成?
“罢了,过两日查出真相再召季卿进宫吧,摆驾倚翠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