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旁人,危竹又恢复那股淡然,哪怕对方是皇帝。
他微微颔首:
“皇上也知道,前些年世道不太平,在下随家师随处漂泊,途经青州时正好遇到向家军攻城,是季伯父心善,收留了我和师父,这才得以保命,和师妹便是在那时相识。”
“师妹”两个字听着真是刺耳。
边儿上的崔公公很有眼色地提醒,“神医慎言,季小主既已入宫,尊卑有别,您不可再呼师妹了。”
规矩确实如此,入了宫那就是皇家的人,哪怕是家人见了也是要行礼问安的,更何况危竹还只是一个同门。
危竹瞧了祁曜君一眼,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危竹常年云游,也结交了不少方外之士,时日久了,行事不受拘束了些,还望皇上莫怪。”
皇帝么,总归还是要保持一下帝王风度的,更何况这位还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哪儿能真的说怪罪?
于是祁曜君客气道:“神医说笑了,你能亲自前来为美人看病,朕心甚慰,何罪之有?”
危竹顿时笑了,笑得和煦如风,但说出口的话却颇有些蹬鼻子上脸,他转头便对崔德海道:
“这位公公,您瞧瞧,皇上都不介意我叫师妹,您啊,以后还是少自作主张,显得咱们皇上小气。”
祁曜君:“……”
他现在相信这俩人是师兄妹了,这抬高帽的本事简直如出一辙。
崔德海也是惊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人,默默瞅了一眼已经被气得不想说话的皇上,干巴巴地应了声“神医教训得是”。
祁曜君也不知道危竹是真没眼色还是装傻,但他跟这种人也计较不起来,索性转移话题,“神医既与美人是同门,想来美人的医术也不差?”
季月欢闻言,只觉得头更痛。
果然,祁曜君开始怀疑了。
不过想到祁曜君的问题,季月欢扯了扯嘴角,她的身影被祁曜君挡了个严实,没人看到她嘴角的嘲弄。
她倒要看看陆危竹怎么编。
就听危竹失笑道:
“那皇上可误会了,师妹并不会医术。”
“哦?那如何会成为神医的同门?”显然这话祁曜君并不信。
“那一战平息之后,我随师父在城中救人,小丫头好奇,也一直跟着。看到那些可怖的伤她也不怕,反倒是见师父治病救人觉得很是神奇,便追在师父身后说要学。女子哪儿能习医?更何况医者一道甚苦,她是季家人都捧在手心的珍宝,师父就更不敢答应了。可季家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最后师父无法,找到了季伯父,本意是希望季伯父将月欢劝退,可是……”
危竹无奈摊手,“季伯父太宠她了,知道她想学之后,根本不制止,只说她只是一时兴起,不会真的学,师父如果不介意,便收下这个弟子,至于她能学多少,看她造化,如果师父为难的话,也可以随便教点儿糊弄一下,反正让她过了这个当医者的瘾便是。”
危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宇泛着温柔的涟漪。
“之后她便成了我的师妹,果然如季伯父所说,她只是一时兴起,就看了两天医书便不耐烦了,整日里瞎跑,师父反正也管不住她,便随她去了。”
祁曜君不喜欢危竹脸上的神情,所以没搭话,只是转头瞧着季月欢,眼中晦暗不明,“是么?”
季月欢察觉到了祁曜君的情绪,但她此时根本顾不上,只是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危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冰冷还是讥讽,开口却也是和祁曜君一样的话:
“是么?”
如果祁曜君是在问她,那她就是在问危竹。
这人真能编。
危竹对上季月欢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后纳闷:“当然是真的,怎么?师妹连我都记得却连这些事情不记得了?”
季月欢在笑,但眼中实在没什么笑意,“怎么会呢?陆师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我们等下,可得好好叙叙旧。”
她刻意把叙叙旧三个字咬得很重,她想陆危竹能明白她的意思。
祁曜君脸色愈发难看,身为他的嫔妃,当着他的面就敢与外男如此放肆,她当他是死的不成?!
可还没等他发作,一旁的危竹却愣住了,他看着季月欢的表情有点古怪,皱眉瞧了半晌,才颇有些匪夷所思地开口:
“师妹,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改姓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