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哼了哼,“最后管家的腿换给了恶霸,那条铜铸的腿也被恶霸收了起来,不肯给管家换上,管家就剩一条腿了,又去求活佛,但活佛说,已经没有腿给他换了,要换只能是……”
南星说到这儿的时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只能是什么,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冬霜可好奇了。
南星见皇上也朝她望了过来,忙忍笑着开口,“只能换那野狗的腿!”
这下大家都知道刚刚南星在笑什么了,也跟着笑起来。
连祁曜君都没忍住,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都是欢声笑语。
“那换了吗?”
“当然换了,有总比没有好呀,从此啊,那管家就一只狗腿一只人腿!听说也是从那以后,大家才把那些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小人叫做狗腿子!”
李修媛忍笑,“原来狗腿子的出处是在这儿!”
“那狗怎么办呀?少了一条腿好可怜!”腊雪皱眉道。
南星哼哼解释,“活佛虽然惩治了恶人,但也不会让狗白白牺牲的,听说济公用泥捏了一条腿给狗接上,你们看过小狗撒尿吗?是不是会翘起一条腿来?就是因为那条腿是济公用泥给捏的,怕淋湿呢!”
其实在皇帝面前提小狗撒尿这等腌臜事,也是一种大不敬,但眼下众人都被故事吸引,谁也没在意。
腊雪有些惊叹,“这真的是话本故事吗?奴婢怎么听着像真的一样?”
“我最初听的时候也觉得是真的,不过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可能啦,狗腿怎么能接到人身上的?”
那倒是。
“好的故事就是要真假参半,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让人忍不住相信。”李修媛笑道。
季月欢颔首,表示赞同。
这是她,也是小老头很喜欢济公的一个原因,小时候电视里只要有频道在播,他就会一遍遍放给她看,虽说是电视剧,但应该是季月欢最初的教育启蒙。
小老头总用济公的故事教她,教她明辨善恶,教她不囿于常规,教她勇敢去面对周遭所有的非议。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这首歌小老头没事的时候就会哼,季月欢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唱给她听的。
他担心她被村里人的恶意击垮,也担心她会带着对父母的怨恨活着,偏他嘴笨,不知道要怎么劝,就只会在这些地方隐晦地开解。
小老头不喜欢说教,应该说,他其实根本不会养孩子。
村里的老人说,小老头早些年就是个闷葫芦,只顾埋头做工,娶了媳妇有了儿子以后也没怎么变,一天到晚说不了几句话,就是不会教,才养出季和那么个混账玩意儿。
养不教,父之过,小老头也总觉得季和的恶劣是他没教好的缘故,这才连带着让第三代的季月欢受了罪——他对季月欢,也总是愧疚的。
季和走后,小老头和他便再没了联系,爷孙两人相依为命。
季月欢的奶奶去世得早,季月欢甚至对她没有记忆,只知道奶奶是旧时代的大家闺秀,不过后来经历变革,性格逐渐泼辣,两人是通过介绍认识的,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便结了婚。
季和小时候小老头确实没怎么操心,那会儿奶奶还在,季和都是由奶奶照顾。如今奶奶不在,小老头几乎是从零开始,笨手笨脚地学着去怎么带孩子,尤其她又是个女孩儿,他此前那点儿微薄的带娃经验,根本用不上。
男娃娃嘛,皮糙肉厚随便带带就罢,女娃娃总要精细些。
他想要教好她,想要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于是笨拙地去学,努力让自己变得有趣——他会给她唱歌,讲故事,会用木匠铺里剩余的边角料给她雕小兔子,会在晚上昏黄的老式电灯泡下,戴着老花镜,检查她的作业。
家里那台电视机很老了,大概是早年生活还算好的时候买的,如今村里人大部分都已经换上彩电,他们家仍旧是那台黑白电视,没有色彩,但季月欢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身旁忙忙碌碌的干瘦小老头,和黑白屏幕里那个衣衫褴褛的疯和尚,几乎影响了她的一生。
倒是冬霜对那恶霸还有些耿耿于怀,“可最后那恶霸还是得救了呀,这活佛既赏善罚恶,怎的不为民除害?”
季月欢笑冬霜单纯,“恶人哪儿有除得尽的,除了这个恶霸,改天便会出现另一个恶霸,活佛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不成?更何况,杀生也是罪孽,那恶霸被锯了腿,抢来的钱也花不出去,这就够了,何苦为了一个坏蛋给自己落了业障?”
祁曜君闻言,转头盯着季月欢,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