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姿有点儿奇怪。
祁曜君摆手,“断崖太高,冲击力太强,蹬在那棵树上的时候腿骨受压,约莫是骨折,无碍。”
骨折。
无碍。
呵。
季月欢双臂抱胸,冷笑着看他。
祁曜君被她眼里的冰冷刺痛,皱起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希望我是什么表情呢祁朝纪?”
季月欢这会儿心情真的很不好,整个人都是烦躁的,“我说了几遍让你检查他死没死透,你非要站那儿不动!你有武功在身你补一刀是很难的事情吗?你非不!现在好了,骨折了,你活该啊你!怎么就没把你摔死?!”
“季月欢!”
最后一句真的过分了,祁曜君本来就压着怒火,这会儿还被她用这么尖锐的语气挤兑,顿时有些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噢,皇帝嘛。
季月欢深吸一口气,“好,我不说了。”
她转身找了棵大树坐下,冷着脸别向一边,也不看他。
祁曜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半晌后还是抿唇,一瘸一拐地走到季月欢跟前。
“你先前同他说的那些话朕都听到了,朕当时……当时以为你是怕朕怪罪,所以故意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在莫七说那句“祁曜君要是知道你被老子睡了会如何”的时候祁曜君就在附近了,当时他心急如焚,脚下步子快到不能再快,就怕他稍微晚一点便让一切无可挽回。
但随后就听到季月欢的回应。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祁曜君当即停了下来。
哪怕他猜到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是在胡言乱语与对方斡旋,他还是止不住地心冷。
他制止了还欲上前的昌风,悄无声息地往那边靠近,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多少大逆不道的话。
结果就听到她又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怪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发现了他,并且毫不犹豫把莫七的注意力往他身上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莫七如此轻易地死。
他的脸部线条绷紧,见季月欢还是一点儿没有理他的心思,心里抓心挠肝地难受,忍不住开口:
“季月欢,你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
季月欢终于抬头看他,今晚的月色本来就相对朦胧,他们落到这崖底,四周围又有茂盛的树木掩映,能见度更低,若不是他们离得近,祁曜君可能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原以为那双眼睛会在这份晦暗中愈发黯淡,但其实没有,反倒被夜色衬托得有些许的明亮,清凌凌的。
“当时的那种情况,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拼了命地反抗,以死扞卫清白?我如果能死我肯定第一时间就那么做了,可我死不掉啊,那我还能怎么办呢?等他把我手脚砍断了再等你来救我吗?”
祁曜君被季月欢犀利的反问给问住了。
是啊,他希望季月欢怎么做呢?
无论她死还是受伤,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又听她冷然继续:
“我告诉你祁朝纪,不可能。我季月欢要么死要么活,死就要死得干净利落,活就要活得健健康康,女人眼里大过天的清白,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她说着,嗤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讥诮。
“我猜你是想听我说,那些话都只是权宜之计,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你来救我。”
祁曜君咬肌动了动,狼狈地别过脸,不与她对视。
显然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季月欢闭上眼。
“你想听我可以说,但我懒得骗你也不屑骗你。你听好了祁朝纪,我根本没想过你会来救我,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讨厌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拖油瓶,我不会给自己软弱的机会,我只会作出当下对我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清白算什么?就像她说的,对方如果长得好看,她也不算吃亏,就当嫖了个鸭子春风一度,对方如果长得不好看,那就顶多膈应一下,她至少还能活蹦乱跳。
但她如果被砍了手脚,出门要人扶,吃饭要人喂,生活不能自理,只能被丫鬟们伺候着过掉一天又一天……她自己都厌弃这样的自己,南星她们的忠心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不想赌。
祁曜君没有说话。
空气静了很久,久到季月欢以为祁曜君不会再跟她说话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开口了:
“抱歉,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若不是他的疏漏给了歹人机会,她本不用作出任何抉择。
祁曜君自嘲一笑,总说要保护她,可好像还是又一次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不用给我道歉。”
季月欢深吸一口气,一通输出之后她心情缓和了些,也渐渐冷静下来。
“我不用谁保护,谁也保护不了我。”
她是天生的倒霉蛋,是命,他也不过是被命运操控的一份子,谁能与命抗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