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熟睡的温楚从血腥的梦中惊醒,多少年了, 还在重复做着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噩梦。
那一天,对温楚来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天。
他不仅失去了最爱的父母,还永远地失去了用双腿行走的能力。
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就像是被诅咒一样,注定要与轮椅为伴,成为一个让人怜悯的残废。
冷汗布满额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睡衣。
那是他内心深处埋藏的恐惧。
双腿传来细密的痛更是如影随形,让他痛苦不堪。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温楚靠着微弱的光,伸出手艰难地摸索着床头的开关。
随着“啪”的一声,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温楚依靠在床头,他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身体传来黏腻潮湿的感觉,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这样的夜,温楚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次。
他拿起入睡前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掀开凉被,凭借手臂的力量慢慢挪到轮椅上。
那场车祸残酷又惨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温楚只是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其他部位依然完好无损。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种巨大的幸运了。
即使他再坚强的意志,也不敢想象自己全身瘫痪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如果真的如此,倒不如一家人在地下团聚。
想到这里,温楚使劲摇摇头。
不能这样想,他的命是爸爸妈妈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活着。
因为行动不便,温楚洗漱的时间花费了不少。
他也不准备再睡了,换上简单的衣物,带着一篮子盛开的黄白菊花和满天星,开着电动轮椅准备去路祭自己的父母。
当年发生车祸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不远。
街坊邻居每次谈起这件事,都叹息不已。
温家夫妇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天降横祸。
哎,命运不公啊。
温楚带着花篮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早了,滨江大道上也没有了什么人烟。
他才不管晚上十二点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如果真的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人,对他来说反而是件最幸福的事。
轮椅缓缓地开了一会,即将来到观景台的时候,温楚的视线突然被一处吸引住了。
只见那里有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子,趴在观景台的栏杆处。
她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寒冷,裸露出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双腿,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后背。
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纵身跳下去。
观景台下是本市最大的一条河流,不仅水深,水流也湍急。
如果跳下去,连尸体都很难捞起。
而四周除了这个女子外,空无一人,整个画面都显得格外诡异。
温楚的心猛地一紧,脑海中浮现出电视新闻里那些轻生的报道。
难道说……
他今天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温楚皱了皱眉,不安地多次瞄向女子。
最后下定决心打开手机,用短信报了一个警。
就算他判断错了,也好过真的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从他面前消失。
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女人,在警察到来之前先尽力安抚住眼前这个女子。
幸好观景台和道路在同一水平面,不然他这个残废还真上不了观景台。
对于轻生的行为,他一直持有反对态度。
在他看来,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且无价的。
既然连死亡都不怕,又为何要害怕活着?
就像他,这样悲惨了,依然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温楚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落在,沈一秋他们这些护卫的眼里。
因为不想打扰主人的雅兴。
他们只能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把那人给拿下。
沈知意惬意地趴在观景台的栏杆处,单手托腮,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江水奔流不息,时不时带起串串水珠。
水珠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无数颗细小的宝石在水面上跳跃。
一点不比她珍藏的宝石差多少。
果然,大自然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温楚的轮椅声再细小,也逃不过沈知意的耳朵。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出现啊。
沈知意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她的容貌,总是带来让她不爽的视线。
可是今天她赏月的兴致还没消散,还不想这么早离开。
于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要是个让她不舒服的人,她就离开。
要是还看的过眼,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温楚小心地挪动着轮椅,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心里暗自思忖,待会自己要怎么开口。
如果这位女士真的有轻生的念头,自己要怎么稳住她,劝导她。
温楚不觉得自己擅长语言技巧,有的时候还会显得嘴笨。
要不然自己就在旁边默默地陪伴,等着警察的到来。
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还有如果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要怎么说才会不冒犯到人家。
温楚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就像一团毛线球,乱糟糟的缠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