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区的街道,人来人往。因为学园祭的关系,日暮戈薇和好朋友们难得有空在周内上午出来买东西。最近爱搞事的奈落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也能抽出时间回现代社会上学。 “你的人群恐惧症好了?”三个好朋友和她并肩往前走,“今年真是多灾多难,日暮爷爷不是神官吗?让他帮你驱个邪吧。” 心里嘀咕着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莫须有病例,日暮戈薇尴尬地打哈哈,“好了好了,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快看快看,”由加里兴奋地拍拍朋友们的肩膀,小声感叹:“那个女生的头发,真好看啊。” 雾灰色卷发披散在肩上,在阳光下显出一点紫色,蓬松柔软的发质反射的光,像昼夜交替之时的银河。即使穿着简单,也让那个女生无端多出几分冷酷慵懒。 擦肩而过的时候,戈薇刚好看到有东西从她口袋里掉出来。 “你的东西掉了。”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提高音量提醒不远处的灰发少女。 抱着千世丸的结城沙希回头,看见笑靥如花的少女,和她手里的手机。她转身接过,微微弯腰道谢,“谢谢。”怀里的千世丸歪歪头,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有些眼熟。 “希、希子大人……”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日暮戈薇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 前不久她在战国时代见到的那位因为复仇而堕落的黑巫女,除了头发的颜色,和眼前人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眼神,结城沙希有些疑惑。 这只黑猫……和金色竖瞳对视的一刹那,日暮戈薇睁大眼睛,越发惶恐不安。这只黑猫,就是当时的那只! “不、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赶紧鞠躬道歉,明明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戈薇心不在焉的拉着三个朋友离开,这个人……是希子大人的转世吗? 可是,那只猫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惊鸿一瞥,让日暮戈薇不由回忆起一个月前—— 【 水无月的夜,山中阴雨连绵。 草木在梅雨时节吸足了水分,草叶沉甸甸的坠在地上。天阴雨湿,浓雾弥漫,每走一步,水珠都会沾在裤脚和鞋子上。身上的蓑笠附着了雨滴,更显沉重。 连年战乱,山中的鸟居多处斑驳掉色。忙着逃命的平民也没了参拜的兴致,无人问津的石道处处可见墨绿的苔藓。 碎石和青苔在昏暗天色的遮掩下,更难以发现。 “完全不管用啊,雨太大了,伞根本遮不住。”裙角和袜子被雨淋湿,入夜的山里又湿又冷,日暮戈薇抱着狐妖七宝抱怨。 “顺着参道往上走,应该会有神社的主殿,我们去那里避雨。”回头看了一眼漆色斑驳的高大鸟居,弥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叹息道:“世道太平不太平,看看神社就知道了。” “可恶,又让奈落逃了。”身上的伤口淋了雨更疼,犬夜叉恨恨地握紧刀柄,“下次绝对要杀了他!” “沙沙……”隐约有衣角拂过草叶的簌簌声响。浓雾遮住了山上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见。 “是……四魂之玉!”即使隔着弥漫的雾气,戈薇也看到了属于四魂之玉闪烁的独特光彩。鼻子异常灵敏的半妖闻到了混杂了人类气息的浓郁妖气,和隐约的血腥气。 来者不善。 一行人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警惕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 “哒,哒,哒……”木屐敲击石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心上的弦也绷得越来越紧。 浓雾中红色一闪而过,在雨雾中一步步走进的女人,恍若飘忽而至的鬼魅。弥漫的水汽中,那个女人穿过路旁倾颓的石灯笼,一团青色的火焰照亮了她身前的路。 寂静无声的夜里,木屐声是唯一的伴奏。雨丝淅淅沥沥,却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左肩上一只通体纯黑眼眸金黄的黑猫,若有所思的地看着眼前一行人。 神秘女子顺着蜿蜒的石道缓慢而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高齿木屐和纤尘不染的白足袋。一身巫女代表的白衣绯袴整洁无暇,唯独右肩上有一道血迹。四魂之玉的光芒,也正是从那里散发出的。五六岁的童子身着窄袖和服走在前面,提着灯笼为她引路。另一边童女双手捧着的太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巫女……还是黑巫女? 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眉尾上挑,眼睫微垂,侧脸繁复妖艳的血色花纹从眼角延伸到鬓角,鼻梁挺直,唇色殷红,与殷红的唇色流动的花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惨白的脸色,和白得近乎透明的,执弓的手。 看到这张脸的第一刹那,日暮戈薇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暗夜里少女清白透净的一张脸,惊心动魄的美貌里有着让人惊惧的诡魇。目如点漆,眉如墨画,嘴唇殷红,红的像是刚刚啖过生人血肉,更重要的是,整个人仿佛是灵力寄居的空壳,毫无生气。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眼里却空洞一片。 “日暮……戈薇?”未曾谋面的巫女开口,声音轻柔而沙哑,她扬起嘴角,眼神却还是毫无波澜,“找到你了。” “你是谁?来抢四魂之玉的?”犬夜叉把戈薇护在身后,刀尖指向眼前气息邪恶的黑巫女 ,铁碎牙蓄势待发。 “区区竹叩巫女,不敢牢犬大将公子记挂,吾名希子。”她抬眼,好像出于礼貌扬起嘴角,脸上浮现出浅淡得近乎没有的笑意。刚好挡在路中央,没有丝毫想要让道的意思。 竹叩,即通过叩竹请神、占卜、预言,是流浪各处的巫女的别称。 “竹叩巫女,希子……”弥勒法师握着禅杖的手一松,“我好像听过,您是……” 名为希子的巫女,微微颔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须臾过后,弥勒恍然大悟,“三年前石清水八幡神宫,以占卜和预言灵验著称的巫女!”他注意到这位巫女眼角活灵活现的纹路,确定了身份之后反而更加警惕,“听说您在被今川大人接见之后神秘失踪,这是……” “是契约。”也是诅咒。希子不在意地回答。仿佛为了呼应她,眼角繁复的纹路红光一闪,“我来,自是有事相求。” “能…到神社里再说吗?”戈薇小心翼翼地插话,“犬夜叉受伤了。” “请您在前面带路,我们第一次来,不熟悉地方。”把防备转化成委婉的请求,弥勒法师请求到。 她点头,转身先一步上山。式神仍旧走在她前面,青色的火焰在黑暗里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真的能靠他们在三天内杀死奈落吗?”肩上的黑猫忧心忡忡,“之前因为你砍奈落的那一刀,时空排斥力瞬间变强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身体,撑不撑得到第三天还说不定呢。” “我会让她撑到第三天,”希子抹去嘴角溢出来的血痕,看外表谁也察觉不到,这个少女大限将至,“这个诅咒会帮我的。” 她把“希子”整个人卖给了强大的妖鬼,获得了暂时的庇护和强大的灵力。也因此,中了剧毒的身体如今还能正常行动。 “老大已经暴跳如雷了,你拖着一直不肯走,”黑猫抬爪摸摸她的脸颊,不出意料的冰冷异常,“时空排斥力加上身体的剧毒,还有那份见鬼的契约。虽然我们金蝉脱壳一向玩的很溜,要是真的阴沟里翻了船,你魂飞魄散,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就好了。”至于身体的痛苦,习惯了之后就感觉不到痛了……手掌按住心口,大量的灵力输送到心脉,少女黑眸中闪过凛冽的寒光,“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沙希,采访你一下,对着心上人的脸挥刀是什么感受?”肩上的黑猫不安分地摇摇尾巴,问到。 巫女希子,也就是它口中的沙希,揪着黑猫的后颈皮拎到眼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眸,像是会吸纳所有的光芒。被这样一直盯着,就有一种被深渊凝视的恐惧感。 丧失了喜欢的人,会变成这样的怪物吗?还是因为沙希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所以才更伤心呢? 不,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接受现实之后爆发出来的凶残吧。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我认输……”尾巴耷拉下来,黑猫千世丸哇哇大叫着求饶。 松手让它落在地上,沙希维持着原本的步调不紧不慢地上石阶。没有了灵力护佑,雨水把黑猫浇了个透心凉。 “所以,这位大人,从神宫的高贵巫女,变成了黑巫女?”听完了弥勒的猜测,大家瞠目结舌,七宝心直口快地问:“为什么会堕落呢?” 夜里的雾气让她的身影变得虚幻飘渺,柔顺的长发被白色的檀纸妥帖包好,最外层用麻绳缠着。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些雨滴并不是被法术隔开,而是直接被外放的灵力蒸干。源自于鬼神的灵力,强大到令人生畏。 “诸法无常,阿弥陀佛。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清楚。”弥勒悠悠开口:“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希子大人,大概召唤了传说中极为强大的鬼神……” “吱呀”一声,走在前面的童子停下脚步,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神社的主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