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 迹部景吾面前摆着造型精美的和果子,看着不远处温婉秀雅的少女低垂着颈项表演茶道。即使他对茶道并无研究,也能看得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肯定有着多年的学习底蕴。 姿容端丽的女主人端坐上首,含笑望着结城由衣。在迹部景吾和结城沙希没有来之前,她就在茶室等待了。也许是出于对后辈的爱重,结城夫人提议让由衣表演茶道。迹部本就是陪同沙希,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双手接过结城由衣献上的茶,他致谢之后三转茶碗,然后品茶、慢饮、奉还。穿着西装的少年正襟危坐,深蓝色的眼睛深邃如大海,致谢的话中规中矩又包含着诚意,结城由衣偷偷抬眼,刚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眼下那一点泪痣更是锦上添花。 他的五官太过俊美,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但在清净的和室中却不显突兀,反而凸显出另一种魅力。 迹部景吾虽然在国外长大,对于品茶这种社交手段却也并不陌生。嘴里说着赞赏之语,谁也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那位结城老先生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他这几年并没有见过,但传出的种种流言说明,那位老先生本就冷硬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了。 结城夫人含笑夸赞:“由衣最近又进步了。” “夫人谬赞。”结城由衣微微垂下眼睛,弯起了嘴角。 和风美人笑起来并不是不美,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迹部景吾却没什么兴趣。他看了一眼天色,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膝盖,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疑问:不知道她回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正闲聊的时候,走廊穿了细微的足音,没多久之后有人轻轻拉开纸门,“沙希小姐到了。” 三个人的目光一时间集中到门外的女孩子脸上。 结城沙希面不改色地坐到他身边,结城夫人笑着寒暄:“我听说赤司少爷也来拜访父亲了,不知道沙希有没有遇到?” 对茶道一窍不通的沙希并不知道怎么欣赏那些茶具,专心地摸着怀里的猫,对它前爪上的伤口十分介意,闻言点了点头,“嗯,遇见了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很负责任地把她送到门口之后才礼貌道别,沙希目前对他的印象是: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结城夫人是个温柔高雅的女子,兴趣爱好也相当高雅,谈起茶具头头是道。在宁静的茶室里,格格不入的反而是结城沙希。不说她对这种高雅的艺术一窍不通,即使是迹部景吾这个外人,也轻易看得出她对结城家的排斥。 沙希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是惜字如金。因为失忆,结成夫人的问话基本上一问三不知,她笑着询问近来的景况,当事人还不如迹部景吾记得请。少女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怀里的黑猫身上,对房间里的一切都不在意。以往虽然宝贝自己的猫,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迹部景吾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小声问道:“不高兴?” 沙希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他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微微侧过头看着自己。 “千世丸受伤了。”她一侧身,黑猫被手帕包住的前爪进入迹部的视线,他清晰地看到了藏在她眼睛里的担心。 迹部随便找了借口告辞,结城夫人看明白了沙希不愿意久待,善解人意地送客,仍旧是结城由衣送他们出门。 车子发动,结城沙希透过单向玻璃,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温婉少女。 “感觉怎么样,对你那位二姐姐?”迹部景吾食指点了点泪痣。 “没有感觉,”她转过脸,“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你待了七年的地方,有熟悉感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不一样......结城沙希转脸看向窗外,和式建筑群被车子甩在身后,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知觉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赤司征十郎,她也能走回正门。 那个走失的结城沙希,和她是什么关系? 没等她深入思考,迹部看向在少女怀里假寐的黑猫,“千世丸怎么了?” “从窗户上跳下来的时候,跳到花丛里了。”沙希解开那块手帕,借着车里的灯光仔细观察,“肉垫好像肿了。”千世丸急于追赶烟烟罗,也没看地上就跳了下去,没想到一头栽到了月季花丛里。 “先去宠物医院。”迹部开口安慰她,“没事的,不要担心。”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把那块手帕叠好收起来,说:“以后尽量不要到这里来。” “你不喜欢?”他扬起一边眉毛。 “不喜欢。”沙希相当坦诚地点头,“很沉闷。”性情古怪的老人,端庄高雅的女性,还有爱找事的妖怪。 “那倒是,”想起结城家刻板的家风,他戏谑地笑起来:“在那里,可不会有人让你吃锦鲤。” 想起茶室里结城夫人介绍自己的远方侄女的语气,迹部景吾暗自摇头,与其说是喜爱的后辈,不如说是在介绍自己满意的作品。 车子很快开到就近的宠物医院,医生检查了千世丸扎进花刺的前爪,好在并没有大碍。 走出医院的大门,路灯亮起来,温柔的夜风拂过人的脸颊,迹部景吾和她并肩走向停车场,像是不经意开口,“注意到了吗?结城由衣没有开口邀请你住在结城宅。” “因为结城夫人不喜欢我?”她仰起脸。看到他染上路灯的光的微翘发梢。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能够折射所有的光,迹部景吾摇头,“因为绿子夫人绝对不会同意。” “是结城夫人把结城沙希弄丢的吗?”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惊骇世俗的话。 “至少,绿子夫人是这样认为的。” 结城沙希兴趣缺缺地点头,“等见到她,我会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