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烈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聂珩的异常很快便被从医院跟他跟到了康复中心的王芜觉察出来,无论他装作多么正常,但从睡着后无意识的哼鸣,以及从梦中惊醒却是他无法控制的。
“哪有人只是做个梦,就去看心理医生的?”
“只是做个梦?”对聂珩的轻描淡写,王芜不认可地摇摇头,“中断睡眠的,我们一般称之为噩梦。常做噩梦可能是由于压力、焦虑、某些药物或激素变化所致,还有诸如糖尿病低血糖、阿兹海默症睡眠呼吸暂停等疾病也会导致噩梦。不过你身体的各项数值尚在监控之中,我不觉得会是这样的因素。有研究表明,排除疾病因素,接受专业催眠疗法或IRT治疗,可以有效消除噩梦恐惧感......”
聂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觉得我有了PTSD,我可以去做找心理医生做评估,但我不觉得他能帮得了我。我并不恐惧。”
也没有迷茫,我有的只是倦恶,厌倦这个灵魂腐烂的自己。
神情倒是没有勉强,于是王芜也退了一步,“那敢情好!我会去安排。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不要找小夏先生聊聊?”
王芜口中的小夏先生叫夏栎,是夏泫的侄儿,也是胆敢在禁令期间每日来看望聂珩的,他一起长大的挚友。
夏家与聂家虽是世交,但夏栎的父亲在两家的交集中却属于边缘人物。真正让他打入这个小圈子的,是父亲的早逝以及母亲的遗弃,那时的夏家可没有今日的荣华,甚至连荣华的影子都看不到,但夏泫这个大家长还是把他带到了身边,也就相当于让他在聂家长大。
这是他与聂珩一起长大的机缘,然而他们却花了些时间才真正亲近起来。夏栎比聂珩要年长几岁,朋友圈完全不同,但一个因为少孤而孤僻,一个则独立敏感,相似的性情拉近了两人的心理距离,男孩子玩玩闹闹,很快便成了彼此扶持的挚友。
聂珩莞尔一笑,不置可否,聊,他自然会找夏栎聊,但为的是别的事。
而王芜则将他的反应当作默认。周末见夏栎来探望,当即找了个借口,给他们腾空间,临走前还不断给聂珩使眼色。
待门关上以后,夏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聂珩,“从医院把人带到康复中心,你莫不是上一段感情的打击太大,性取向发生了变化?”
“少不正经了。不带着他,我父亲不可能放我一个人住到康复中心来。”
夏栎顿了顿,“那倒是,我大伯父不可能随意塞个人到你身边。话说回来,你不采取些措施?”
“为什么要采取措施?我又不讨厌他。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真挚,这样的人,是可以交朋友的。”
“你倒是厉害,和护工都能交上朋友。”
“什么叫和护工都能交上朋友?我们除了医患之差完全是对等的。”
换在以前,夏栎会觉得这种话从聂珩嘴里说出来实在装腔作势,然而如今再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少了某些东西,让他近了,又远了。
“是我失言了。说起来,你变了很多,过去的你最讨厌真挚了。”
“照你这种说法,难道我喜欢的是虚情假意?”
“你这家伙!”夏栎忍不住笑骂道。
“我只是重新定义了真挚,以及可以真挚的对象。”
“那我呢,你是怎么定义的?”
“我们之间不存在真挚与否的问题。为了救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先踹进水里!”
听到这番危险的话,夏栎不禁抬眼去看聂珩,他有一双瞳仁很大、很暗的杏眼,天真无邪的时候是真的天真无邪,狠厉决绝的时候也是真的狠厉决绝。
“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
聂珩笑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言语,“阿栎,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想去旅行。”
“胡闹!你这样怎么能去?”
“我的意思是,等医生确认我完全康复以后才去。你放心,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情,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在乎我的健全。”
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夏栎略一思量,松了口,“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