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重返客店,正欲享用晚餐,不料有人毫不客气地径自上桌,与他面对面坐下,那锐利的目光让钟逸略感不适。此人正是杜家那位守门的老者,虽身材瘦小,但眼神却异常犀利。
“少侠不必顾及老朽,请自便。”老者淡然说道。
钟逸无奈,毕竟拿了人家的金子,只得客气地拱手一礼:“老丈太过客气了。这样吧,不如老丈也一同用餐,算作晚辈对老丈慷慨赠予的答谢,我们边吃边聊。”
“好,老朽其实早有此意,只是怕少侠无法谅解。”老者欣然应允。
钟逸不再多言,随即吩咐上酒菜,两人便对饮起来。酒过三巡,钟逸终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丈追到客店,恐怕并非为了与我这个后生晚辈共饮,更非为了打探我的底细。莫非真如一夜风所言,有百金相赠?”
“少侠既然提及,老朽也就不再客气。实不相瞒,老朽便是杜天雨,设此局确有所图。”
“失敬!原来老丈便是杜员外,拿了你的金砖却未曾识得老丈真容。”钟逸连忙行礼。
“那是少侠应得的,更是老朽对武林中有能之士的一份敬意。”杜天雨微笑道。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老丈说设局另有目的,可否透露一二?”
“少侠非圣剑门弟子,可否告知师门何处?”
“杜老丈可是衡山派弟子?”
“哈哈,看来老朽已无处遁形,而少侠对老朽却仍如迷雾一般。”
“那是因为我对衡山派武学南火神罡、冲天八式颇为了解。”
“噢,少侠可识得杜玉烟?”杜天雨面色微变,试探地问道。
钟逸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看来老朽此行定不会空手而归!”
“若有需要,我必尽力相助。”
“好!钟小兄弟,来,我们干一杯,庆祝这意外的相逢。”
两人一饮而尽,杜员外忽然想起一夜风,笑问:“小兄弟,看你神情,似乎财运不佳,一块金砖到手,转眼便花光。这世上怕是连富可敌国之人,也没有你这般花钱如流水的。”
钟逸淡然一笑:“我已请城外的沙丘三盗帮忙寻找,不怕那块金砖丢失。”
“你寻得他们,实乃明智之举。利用他们去制衡一夜风,犹如猫捉老鼠,轻而易举。然而,那三兄弟亦非善茬,相较之下,一夜风或许更为可靠。你与他们打交道时,务必小心谨慎。”
“我无所畏惧。他们不过是地头蛇,而我则是翱翔天际的龙,谅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他们深知此点,因此表现得颇为识时务,想来暂无大碍。”
杜天雨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于钟逸那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变幻莫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钟逸察觉到杜天雨的表情,却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自顾自地用餐。
饭后,钟逸毫不犹豫地跟随杜天雨离去,未曾询问目的地。城外江边,一艘快船早已等候多时。其外表虽不起眼,内部却装饰得极为华丽,乘坐起来舒适宜人。船上仅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壮汉,装扮成船夫模样,划船时却流露出高手的气质。钟逸看出这艘船非同一般,可能是杜家私有的游船,便不再多问,任由船夫扬帆起航,沿江而上。
两日后,船抵达衡山脚下的码头。杜天雨吩咐船夫将船驶至一处僻静之地,方才带领钟逸上山。
衡山,南楚第一名山,素有南岳之称。相传舜帝南巡时,曾在此召集诸侯,安抚南方各部,成就非凡功业。因此,衡山在历史上已成为五岳之一。山中奇峰美景自不待言,与其他四岳相比,毫不逊色,各具特色,各有妙处。衡山广袤八百里,拥有十二座奇峰,以回雁峰为首,岳麓山为尾,一字排开,气势如虹,风景如画。至最高峰祝融峰,更是集衡山之大成于一体。登高望远,无不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恼。自南北朝以来,南方佛教盛行,衡山逐渐成为佛教圣地,与江陵齐名。山下岳庙规模宏大,建筑雄伟,是唐代著名的佛教名山宝刹;再往上,还有铁佛庵、丹霞寺等众多庙宇,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游览,留下了无数珍贵的墨宝。其中,便有钟逸的师父齐己所作的《登祝融峰》、《舟中晚望祝融峰》等诗篇,如“终将蹑孤顶,坐看白云生。”“宇宙知何极?华夷见细流。”等佳句,成为衡山留诗中的一绝。
衡山派作为道门之一,已有千年历史,非同凡响。它并未与世俗佛教相争,根基也不在山上,而是位于祝融峰下,向南绕峰而过,直至祝融峰后的一个山弯里。衡山派建派千年,规模庞大。除了根本重地无尘观外,还有遍布山弯的大小庵观一二十处。可以说,衡山后山完全是衡山一派的产业。
在杜天雨的带领下,钟逸没有走错路,直接绕山而过,前往后山半山腰。那里有一座半隐于山中的小观。这座观因建于人迹罕至之地,可猜想它是一座用于修行而非接待世俗愚民的道观。
观内清静无人,直至深入洞中的一间静室,才看见一位白发瘦道的身影。道人身着一袭蓝袍,形如枯木;老道端坐于门前,双目微闭,面容枯瘦,毫无生气。静室内空无一物,除了香烛的气味外,还有一股令人清醒的气息。
杜天雨向老道微微行礼,示意钟逸在旁边坐下。他自己则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收腿盘坐,并不急于开口。
“师弟,你似乎有所收获?”老道终于开口说道,语气虽冷,但总比沉默寡言要好。
“幸不辱命!不过,这并非我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师兄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