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端盘:“这是新换的宫服,放心吧,没人做手脚的。”
东方瑶看着案几上那套墨蓝色折枝花纹的半臂衫和品蓝色的襦裙,一时无言。
卫季卿的妻子谢氏是他的原配妻子,似乎和卫季卿育有一子,是他未出仕之前家人许的……她悄悄看了一眼楚荷,私心揣度,难道小荷这些年一直不接受卫季卿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吗?
楚荷拿来梳妆台上那小酒瓮递给婉娘:“这是给姊姊的,请姊姊笑纳。”
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来。
婉娘接过,轻声道:“那日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其实这些年来卫将军都一直倾心于你,我也是知道的。”
楚荷一愣,脸上飞上几丝红晕,她咬着牙:“姊姊,我,我……”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婉娘脸上一派规劝之意:“卫将军的夫人谢氏已经过世多年,他却再无一房妾侍,倾心于你却又不强迫你,可见他的心性并非那些俗世男子,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又何必不肯答应他呢?”
“按照你这身份,哪怕嫁了卫将军只是个妾侍,然谢氏亡故,卫府中又无人主持中馈,有朝一日你又何愁做不上这正夫人?”
卫季卿这样的有情郎的确是少见了,对于父母之命也许他是没法抗拒的,或许他对自己的妻子只有亲情而并无男女之爱。
东方瑶也见过那么多负心人,话本子也好、史书上的也罢,就是眼前……无情最是帝王家,便如淑妃一样,红颜老去、新人美艳,哪里还会有人听得到旧人哭呢?
楚荷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却,面色有些发白:“姊姊说的对,我毕竟是个婢女,就算嫁过去也不过是个妾,可我只想外放之日出宫去遨游山水之间,并不想愿在将侯之家,卫将军待我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他身份高贵,我配不上。”
婉娘有些无奈,见楚荷语气丝毫不挪动,也不想再鼓动她,只好换了一个话题:“我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有二十年了,其实我并非是一直跟着娘娘的,在此之前,我本是这含凉殿原来的女主人——恭敏皇后的婢女。”
东方瑶和楚荷不由得吃了一惊,恭敏皇后?
就是那个受尽了德宗皇帝的宠爱,却红颜薄命、四十五岁便早早离世并在死后得到德宗皇帝无尽怀念的奇女子?
说起这恭敏皇后来,她原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穆帝的外侄女,但她的父亲却是追随开国皇帝高祖南征北战、夺取长安的大功臣谢王安治嵩。
恭敏皇后二十岁才嫁给德宗皇帝,这倒不是因为面目丑陋,相反,她生了一张足至于“祸国殃民”的脸,而恭敏皇后大龄未嫁,却是因为年少时的一卦。
那时安治嵩带她到寺院玩耍看戏,寺院后面有个样貌清秀的瞎眼僧人摸着她的手骨说:“此女绝非俗物,乃是国母之命。”
当时安治嵩就十分激动拉着瞎眼僧的手问:“吾女将嫁何人?”
瞎眼僧但笑不语,只是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李子树,莫名其妙的说:“等着它熟了罢!”
但当年还是长安令的谢王并不明其意,后来再来寺院找那瞎眼僧人时,寺院的人也是大吃一惊。
虽双目失明,但是衣袍干净,眉眼清秀反而让人看不出来年纪,不是大名鼎鼎的隋末第一相士萧遂又是谁?
谢王自然着急问何时才能见到萧遂,却被告知大师常年行踪不定,让他二十年后再来看看,兴许那个时候还能碰上。
谢王回家后便坐立不安,看着女儿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十分美貌的容颜,说是国母之命他还真是有点相信的,然而这国母却是谁的国母?
眼下大燕虽说根基初定圣上龙体尚好,太子体弱多病,也勉强父慈子孝……难道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那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