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句连着一句,像潮水般温柔的袭来,又瞬间将她淹没在其中。
胆小懦弱,自欺欺人,以道观之名,给自己一个所谓的避难之所。
元香垂着眸子,手抖的愈发厉害,瑶儿说的,真是一分不差。
她不愿意出道观,除了不愿意面对曾经灰飞烟灭的快乐的日子,更是不愿意面对她的母亲。
“她”元香哽咽了一下,无助的看着东方瑶,“我不知道,我还能原谅她吗?”
她把脸逐渐埋进自己颤抖的双手里,“她是我的母亲,我最为敬之重之的母亲啊,可她亲手毁掉了我的幸福!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东方瑶用自己的手紧紧地裹着元香的手,默然半响,才道:“公主,为你自己活吧。你若真的想知道真相,就去问太后娘娘,要她亲口向你解释一切。”
元香哭的泪眼模糊,仿佛这么多年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其实她不是刻意封闭自己,只是不懂得如何打开心房,人在孤独无助勘不破心魔的时候,就像被黑布蒙住了双眼,连自己的眼睛也会紧紧地封闭。
东方瑶轻声退出净室,待素云和绿意进去安抚公主,便唤来在门外候着的另外几个婢女。
“带我去瞧瞧二位小郎君罢。”
两个婢女忙应是,领着东方瑶又去了另一个方向。
大郎今年五岁多了,看上去很怕生,东方瑶逗了他好一会儿,他只是一个人低头默默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乳娘小声说了一句,他放下,待乳娘看不见的时候,又含在嘴里。
二郎有名字,乳娘说叫伤儿,是公主亲自取的,乳母和婢女们都觉得这个名字不祥,曾劝了公主许久,公主便冷着脸许多日,他们也不好再劝了。
东方瑶默然。
伤儿一岁多一点,性子倒是活泼一些,听说没事的时候喜欢跟着道姑到后山去看山水,道姑都喜欢抱着他玩儿,只是东方瑶来看的时候,小伤儿正在睡觉,东方瑶不忍心打扰他,便只好离开了。
有这样两个惹人喜欢的孩子,真希望元香能尽快从那段不愉快中走出来。
“这位妹妹,不知跟我一起来的那位郎君在哪儿?”跟着婢女走出去的时候,东方瑶问。
婢女笑了笑,“在后院呢,他说有事找你。”
东方瑶一怔,什么有事找她,回去的路上说不就行了?
小桥搭在一处小小的水面上,冬日寒冷水也凝结成冰,衬着白色的栏杆,愈发有种愁云惨淡之感。
李衡乾就站在小桥之上,负手而立,如多年前无数次东方瑶见他的那样,留着一个孤独萧索的背影给她。
“原来是吴王殿下,不知殿下寻妾来,是有什么事?”东方瑶上前几步停住,低声福礼道。
李衡乾身子一震,缓缓的转过身来。
“瑶儿,你这些年,过得可好?”他问。
“还好,劳烦殿下记挂。”东方瑶恭恭敬敬的答道。
她说还好。
李衡乾想起崔城之来,心内的嫉妒开始如火般燃烧。
想问一句你和崔城之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想问一句你是否还念着我,又未免太自作多情。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瑶儿,你可知这些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东方瑶心口一跳,她暗暗定下心神,想说句话安慰他,却又听李衡乾道:“我的兄长,我的发妻,我尚算完整的家,全都没了。”
“殿下”东方瑶嘴唇动了动,半响,她选择了放弃,只是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请殿下节哀顺变。”
李衡乾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瑶儿,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
他太孤独了,他有些厌倦这样的日子,一日复一日,都是他一个人在强撑着,不知这样痛苦黑暗的日子何时才有尽头。
他是个男人可他也想有一个依靠,哪怕只是一个柔弱的肩膀,如此而已。
东方瑶有些惊讶,有些心疼。
她抬起头来,终于直视着他,看到他眼睛里的受伤,悲哀与无奈,心中已是巨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李衡乾会对她说出这一句话,或者说,她一直以为永远不会倒下的李衡乾,原来也会如此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