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长叹一声,“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沈如柔仿佛被震了一下,她抬头定定地看着李陵,抖着音问:“你知道他死的时候多大么?”
“六个月。”
沈如柔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气力,一把打翻李陵手中的瓷碗,癫狂的大叫:“你说的真好听,还会再有,那是你!我还会再有吗?那是你的孩子吗?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你只会说‘还会再有’”
沈如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无力的靠在隐囊上啜泣:“再有也不是他了!他死了!”
李陵低头默默地捡起瓷碗,婢女要捡,被他推开了。
“你从来不管他的死活,因为你一直都明白,你不会只有他一个儿子!”沈如柔又哽着嗓子大哭起来。
李衡义妻子扶着进来,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额角冒冷汗。
妻子抓着他的手却微微一紧,李衡义看向妻子,眼神瞬间镇定了许多。
“父亲、母亲。”两人同时唤了李陵和沈如柔一声。
韩二娘越过婢女,亲自上前将落地的碎渣子收拾到了一处,低眉顺眼。
李陵心中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你阿娘有些心情不好罢了。”
沈如柔将目光从韩二娘一双纤长的手上移到了李衡义的身上,李衡义腿脚不方便,正扶着李陵坐下,一碰到沈如柔如刀尖儿般幽深的眼神,瞬间心惊肉跳起来。
残骸收拾完毕,一家人默然而立。
李陵觉得实在窘迫,便歉然道:“要二娘看笑话了!”
韩二娘当初既然敢冒着所有人的指责嫁过来,就料定在颍川王府中不会过什么好日子。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哪里能不理解李陵一番两难之心,可惜她毕竟只是一个媳妇子,只能诚恳道:“阿翁言重了,既然是一家人,合该同患难,没有什么看笑话一说。”
李陵面上的褶子深了深,似是欣慰,末了,幽幽一叹,“你们先回去罢!”
“二娘,是我李衡义对不住你”进了内室,李衡义歉疚道。
韩二娘为了他,竟然守身如玉三年未曾说亲李衡义初初回到长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傻眼了。
绝食、削发,都是为了等他回来公然反对自己的父母,最后逼得他们同意,不用韩二娘说,李衡义都猜得出她这几年的处境,故而对妻子愧疚异常。
韩二娘微叹:“夫君不必如此说,二娘都明白,眼下是家中最艰难的时刻,我们比端王殿下当年的处境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既然他们当年能全身而退,我们也一定能!”
问题是六叔有衡乾这样一个一个能屈能伸、雄才大略的儿子,可是他李衡义呢不过是个半斤八两的跛子罢了。
念及此,李衡义的眸中露出了失落和黯然,不过他不想要妻子看出来,便用力点了点头。
“今日不知怎么了,”韩二娘端起案几上的一小盘靠鹅炙,弯唇道:“府上来了许多新鲜的物什,尤其是白鹅最多,我听到窦阿监在仓库轻点的时候,还以为那些采办的人是特意按照你的喜好采办的呢!”
李衡义闻言尝了一口,又鲜又香,果然是他喜欢的口味,不过他不过是个残疾的庶子,就算是有人看中了他阿爷的潜力想提前投资做笔合算的买卖,也不会把注意打到他身上了来的,不由得自嘲般一笑:“你这是又打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