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武功也确实了得,刀刀生风,步步为营,虽招数不及我们家传的双刀刀法精妙,但论经验,力道和速度,都比孩儿高上一筹。孩儿虽一时半会儿不至落败,但却也一直没有还手的机会,长此下去,怕是迟早会力尽不敌,故孩儿一直用心观察,希望能找到其破绽,所幸,数十招后,还真让孩儿找到了!”
“怎说?”穆远天眉头一皱,问到。
“此人每打一阵,刀势就会稍事一缓,似乎气有不继。孩儿猜想应该是练气时出了什么问题或是身体本身有疡。于是孩儿算好了时间,待他刚要不继时,突然一招“白刃追月”左手单刀脱手而出,袭将过去;同时,右手刀也不敢怠慢,一轮接一轮“千刀万剐”使将开来。”
穆远天听到此处摇了摇头,穆游龙顿了一下,见爹没说话,又接着说了下去:“此人动作虽缓了半拍,但还是很轻松的将孩儿的“白刃追月”拨开一边,并连连接下五轮“千刀万剐”,但怎奈孩儿的刀法越打越畅,越畅越快,而他的招式却越发迟缓,终在第六轮未能跟上速度,肩头被孩儿一刀割伤。”说着穆游龙举起右手刀,似乎在搜寻那可能还残留的血迹,翻来覆去都没找见后,才继续说到:“本应乘胜追击,但我见此人已有退意,且爹常吩咐穷寇莫追,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故孩儿也就未再出手,拾回左手刀后,看着他们三人搀扶着离开了。”
“你可有留下名号?”穆远天担心的问到。
“这点道理孩儿还是明白的,未免多生仇家,孩儿未曾开口,请爹放心。”穆游龙自问这一仗打的甚是精彩,当时虽也曾想过留下点什么,但想到爹的再三吩咐,最终忍了下来。
“好,很好!”听到这里,穆远天终于放下了心:“有胆识,有谋略,会观察,懂应变,不为小名,顾全大局,非常好!”镖师们见一向严厉的总镖头都不吝赞赏之辞,更是纷纷握拳道贺。
“谢谢大家谬赞,全凭爹平时多教养。”穆游龙虽然话中谦虚,但得意的神情却一丝不落的挂满了脸上。
“只是——”穆远天突然拉长了声音,穆游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有后话。
“只是你那招“白刃追月”使得有些冒险了。要知道我们双刀刀法论力道论速度都不及一般的单刀,全靠双刀配合方显威力。“白刃追月”本是用在出其不意的偷袭,出刀必伤人,伤人方出刀。在双方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的打斗中而言,起效甚微。若万一对方不是力有不继,而是故意卖拙下的圈套引你上钩,你凭一把单刀可是能全身而退?”穆远天问到此处,意思已不言而喻。
穆游龙听到此处背心一凉,万一真像爹所说,别说全身而退,自己能否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于是赶紧低头答道:“是,爹教训得好,孩儿确没想到这层,有些托大了。”
“不过没事,有了这次经历,下回你就知道了,哈哈哈哈!”虽然游龙的表现仍有瑕疵,但穆远天见儿子在众人面前出了彩还是很高兴的,于是也不多说,向众人招呼到:“大家伙儿拾措拾措,我们先去住店,明儿一早走镇北上山。”
“镇北?爹,既然已经赶跑了贼人,为什么我们还要走镇北上山?”穆游龙一时不明就里。
“游龙啊,你又怎生知道这些贼人背后没个硬手撑腰?况且我们现已打草惊蛇,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人暗里等着我们送货上门呢?”穆远天心知儿子江湖历练还少,耐心的解释到:“刚我已吩咐你郑叔徐叔到镇上查探过,确如那小孩所说,镇北有条道,要安生不少。”
“原来如此,谢爹教诲,孩儿明白了。”穆游龙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穆远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可等他回头再去找那卖瓜子儿的小孩儿时,却已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摊瓜子壳。
翌日,镇北小道,两匹骏马拖着镖车缓慢前行,车轮在地上压出了深深的印子,看来押送的货物不轻,总镖头穆远天一步当先,众镖头分散两翼,穆游龙押后。
此处离春来镇已在五里开外,正是不见人烟的清净处,众人均是格外小心。
“咔嚓!”一声脆响凭空传来,众人尚未及反应,但见镖车向下一陷,跟着又是一声巨响“轰隆——”,整辆镖车连着车上所载木箱,一起坠下,堪堪跌入了个近一人高,像是为镖车量身定制的大坑。
“陷阱!救马!”离镖车最近的穆游龙喊出了声,却赶来不及出手,眼见拉车的两匹骏马就要被镖车拖入大坑,离车最远的穆远天却已飞身而起,不动声色间竟后发先至,也不见如何出刀,只觉刀光一闪,四股拇指粗细的缰绳在同一时间被纷纷割断,两匹骏马得以保全。游龙心下惭愧,昨日完败三个毛贼,还当自己小有所成,可若老爷子这断绳刀是向着自己而来的话,估计自己连一招也接不下,更何况这还不是老爷子的全部实力。
此时,众镖师也相继反应过来,刚要向陷阱聚拢待查看一下镖车情况,霎时间一方被削得尖锐的竹排从天而降,落向坑口,更有数支暗箭从周边丛林中胡乱射出,这陷阱竟还有后招。
“镖车丢不了,找掩护!”穆远天是见过场面的人,虽遇袭,却并未慌乱,初一判断,镖车落在坑里虽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但贼人也不可能轻易取走。看样子对方是想将己方制服后,再从容取货,如此说来,现在保存队伍实力最为重要,故才有此一吼。
众人会意,拨开第一波暗箭后,各自散开躲入了林中,避免再着了暗器的道儿。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树林中却丝毫没有动静,既不见有人杀出,也没有暗器再度射出。众人虽有诧异,却依然耐心的等待着。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穆远天对空喊到:“不知哪路英雄在此落脚,远天镖局穆远天有礼了!”
树林中反复回荡着穆远天的声音,无人回应。
“我等路经宝地,未能提前拜会,实属不当,还望英雄赐教名号,穆某人行天下路,若是他乡遇故知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穆远天也不管对方理会与否,先将话带出去,也算站住了理。
“若是平日里英雄要留下些辛苦钱穆某人也不是不懂规矩,但此趟镖是蒙顶山所要,穆某实在不敢妄自决断,若不嫌弃,穆某人愿自掏腰包,奉上纹银三十两,但求守得对货主的承诺。”穆远天见对方自始至终不予搭理,心想此事恐难善了,不若抬出离此不远的八大门派之一的蒙顶山来,或许能让对方有所顾忌,同时再主动让出些利,说不好即可揭过此间。
直到话音又一次在林中完全落下,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见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穆远天也有些上火了:“藏头露尾实非英雄所为,穆某行走江湖三十余载,朋友颇多,树敌也不少,可像阁下这样求财不露脸的,尚第一次得见,莫不成阁下自惭形秽,不敢见人?”
好话歹话说尽,穆远天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于是向郑、徐两镖头打了个手势,三人小心翼翼走出树丛,试探着来到陷阱旁,用刀背挑起盖在坑口的竹排,向里望了一眼,镖车尚在,似无异样。众人见状也陆续走了出来,两三人一组,背靠背慢慢围到了陷阱周围。
“爹,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想来贼人布下陷阱,却见到我们远天镖局的旗号,早早跑远了。”穆游龙手持双刀意气风发的与穆远天并肩站在一起,倒也没落了远天镖局的名声。
“或许吧……”穆远天觉得事有蹊跷,但也没有其他解释。
“大家伙儿,来,把车弄出来!”不等穆远天下令,穆游龙便招呼开了众人,不到半柱香时间,镖车和木箱又一次重见天日。
穆远天走到木箱前,拍了拍箱盖上的灰土,仔细看了眼完好无损的铁锁,这才放下心,给镖车套上缰绳,吼了句:“镖起——!”
众人接道:“一路平安——!”
一彪人马这才又上了路。
当远天镖局的车伍消失在了小道尽头后,陷阱里居然有了动静,原本还算平整的坑壁“噗”得一声被推开来个两尺不到的小洞,一个灰头土脸不见样貌的小孩儿连滚带爬从洞里钻了出来。
“呸呸呸,还好没枉费小爷一晚功夫搞出个这么大的阵势来,嘿!到了这里,不被我游小满游爷骗上一把,都不算你到过春来镇!我的乖乖,这次发达啦,哇哈哈哈!”游小满一边嘀咕着一边把玩起了几枚亮灿灿的金锭,听这轻浮无赖的说话声,不是昨日镇上卖瓜子儿的小孩儿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