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路怎生这么难走?坑坑洼洼的,像被驴踏过一样……”青衣小生笨手笨脚的走过先前被破六韩用巨斧砸过的地面,止步在了众人跟前,抬头扫了一眼,惊讶道:“呀?我的乖乖,众位英雄在此作甚啊?”
“你快走吧,这里危险!”雪心看青衣小生一副书呆子模样,不忍见他白白丢了性命,故才不顾矜持,出言提醒。
“啊?”青衣小生似被吓了一跳,“怎生危险?难不成这林中有大虫?”说完四顾张望不停。
“快滚!”破六韩见是个呆木的小书生,不愿浪费时间,恶狠狠的对着青衣小生大吼了一声。
“哇!你吓着我了,”青衣小生装作害怕的向后跳了一步,“看你长得一副凶相,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快快放下屠刀……哦,不,放下斧头,跟我下山投案去,否则……”
“去死吧!”破六韩哪有那许多耐心听这书生唠叨完,站在原地也不挪步,立着斧子,向着书生随手一挥,要知道,破六韩虽只随手这么一挥,可力道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是壮年汉子,若无武功功底,被这板斧侧面拍上,也必落得当场丧命的结果。
“啊!”雪心眼见书生立马要被破六韩拍得脑浆迸裂,忍不住蒙着眼睛叫出了声。
“嘭!——”巨斧结结实实拍在了青衣小生身上,连其脚下的尘土都被震得抖动了一下。
雪心将手掌微微支开一道缝,悄悄望了过去,发现青衣小生并未如想象中被破六韩一斧拍飞,而是还站在那里,一步也未曾挪动过,只是被斧子的板面挡住了胸口以上的部位:难不成破六韩突然良心发现,收了手?也不对啊,那声音又是从哪儿来的?
尹祥“恩?”了一声,眼皮一抬,牢牢盯着青衣小生,闪烁出一丝明亮。雪烈则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尹祥师叔,顺便扫了眼雪心后,也望向了破六韩手中的巨斧。就连一直坐在地上吃东西的王大屠,也停住了咀嚼,张大嘴巴望向了破六韩的身后。
只有破六韩自己清晰的感觉到,巨斧确实是结结实实拍在了青衣小生的身上,但就像拍在了一颗千年大树上一样,对方在被斧板拍中的同时,轻微的让了一让,也就是这么一让,便卸掉了巨斧大部分的力量,剩余的冲力,却被这书生以血肉之躯,硬接了下来。破六韩也有把握徒手接下自己这一斧,但若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仅凭身体的强度和对力量的把控来化解此斧,却是断无可能。
“好你个小子!”破六韩心知遇上了个故意装傻充楞的劲敌,斧子一收,一个侧步闪到了一丈之外,扎着马步,目不转睛的盯着青衣小生的动静。
王大屠虽懒,却不笨,见师兄如临大敌的样子,更不敢怠慢,把馍馍往怀里一塞,起身走到了破六韩身旁,并肩而立。
念青冈三人中,除了尹祥看出了点门道外,另两人却是一团雾水:明明是破六韩一斧子抡过去,也没见青衣小生动手,斧子怎么就停住了?跟着破六韩更像见到鬼一样,忙不迭的撤到一边,如临大敌?
“你是谁,师承哪位?格老子的报上名来!”能成名江湖,靠得绝不只是实力,破六韩人粗心不粗,见青衣小生年龄甚小,却武功诡异,想来必为名门之后,故有意打听一二,避免因小失大,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小爷的师父嘛……”青衣小生望了眼念青冈三人,突然灵机一动:“本不想提他老人家的名讳,不过既然你问到,告诉你也无妨。”说着青衣小生慢悠悠的走到了念青冈三人跟前,转过身子,对着破六韩一字一句的说到:“家师姓念,复名苏嵘二字,人称擎苍老人便是。”
“啊!——”破六韩和王大屠两人也还罢了,念青冈三人却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说起这擎苍老人念苏嵘,乃是念青冈上一辈硕果仅存的不世高人,算起辈分来是念尹祥的师叔,更是念青冈当今掌门念雪封的师祖,传说武功已臻化境。当年经过了打铁庄一役后,念青冈本就所剩无几的苏字辈高手几乎陨落殆尽,而尹字辈的中流砥柱也受损惨重,几乎断代;以至于几年后老掌门念苏离仙去时,连合格的新任掌门都难以遴选出。本来念青冈想请念苏嵘回来坐镇,可这位老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无心当掌门,最后,不得以才推举了雪字辈的念雪封,成为了念青冈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门。幸好念雪封武功心智均为上上之选,加之极为勤奋,事无巨细的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念青冈,带领门派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可念青冈的人都知道,之所以隐风堂等一向对念青冈虎视眈眈的门派没敢趁火打劫欺负念青冈,全因念苏嵘的存在,若将念雪封比作念青冈的定海神针的话,那念苏嵘则隐隐成为了念青冈的精神图腾。
“小侠,你,你真是苏嵘师叔的弟子?”尹祥第一个回过神来,甚是激动的向青衣小生求证。
青衣小生转过身来,并未直接回答尹祥的问题,反对他笑着说到:“师兄,可否借你称手暗器一用?”
尹祥老脸一红,小声说到:“惭愧惭愧,我的暗器刚才已经全部打光了。”
“师……师叔……”雪心见青衣小生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叫起师叔来有些不适应,却也不敢乱了辈分,只得红着脸呢喃扭捏的说到:“我,我这儿还有些飞针。”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把细如发丝的飞针,递到了青衣小生跟前。
“谢谢。”青衣小生看了眼雪心,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飞针后,转过身去。不知为何,雪心看着青衣小生自信的笑容和镇定的背影,突然心里踏实多了。
“对面何人?”青衣小生此刻的语气已与刚才上山之时大不相同,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凌势质问着破六韩。
“格老子的破六韩都不识,还来叫阵!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他出来?”破六韩听青衣小生自称是念苏嵘的徒弟,有些心虚,故想试探试探看念苏嵘是否也在附近。
“你也配跟我师父叫阵?”青衣小生嘲笑到,“你先过了我手中这几根针再说吧。”
“哈哈哈哈,见过张狂的,没见过你小子这么张狂的,”破六韩怒极而笑,“是你自找的,可别怪老子下手狠了!”
说完,破六韩不等青衣小生回话,抢先出手了。内心里,破六韩还是对青衣小生有所畏惧,毕竟刚才对方露的那手硬接板斧的功夫和自现身以来所展现出的超常自信,都确实令人担忧。
“破釜沉舟!——”破六韩一出手就是拿手的招数,双手握斧,一贯而下,没什么花招,斧刃直破长空,向着青衣小生呼啸而去。
“看针!”青衣小生抽出一根飞针,中指一弹,飞针竟像是被强弩射出的一般,带着一丝尖锐的风鸣直奔破六韩的眉心而去。
破六韩心里一惊,看来,这念苏嵘的弟子比想象中更难对付。飞针本细,威力有限,平日里很少论根单独使用,一般都是一簇一簇泼发而出,目的是让敌人难以全部躲开,从而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消减战斗力。岂知在青衣小生手里,毛发般粗细的飞针,硬是被打出了致命的威力。看这来势,不等斧子落下,估计自己的脑袋就该被飞针洞穿了。
“来得好!”破六韩大喊一声,为自己提了提气,斧势不减,斧柄一扬,“叮——”得一声,飞针砸在了斧柄上,竟将持着斧柄的破六韩的双臂震得向后一缩,就是这一缩,斧子便再无法够上青衣小生,破六韩的第一招也由此宣告不攻而破。
尹祥等人见状也是吃了一惊,一是惊讶破六韩的斧柄竟然是用金属打造而成,那这斧子的重量又得高看一头;二是惊讶青衣小生这一手漂亮的暗器,看打出飞针的手法确实出自本门,但能用区区一根飞针就破掉了破六韩的全力一击,这份功力,算来门内也只有掌门和苏嵘前辈能做到了,于是乎,众人对青衣小生的身份当即确信不疑。
“看针!”青衣小生不等破六韩再出手,又是两针弹出,一取左眼,一取右膝。破六韩知道厉害,不敢逼近,身子一侧,躲过了射向右眼的飞针,巨斧轻提,也恰将射向右膝的飞针挡下。
“看针!”青衣小生微微一笑,又是四针弹出,一取咽喉,一取左肩,一取肚脐,一取左脚。破六韩连退两步让开了脚下一针,同时大喊一声“雕虫小技!”巨斧当胸一举,刚好赶上弹开上路三针。
“看针!”青衣小生轻描淡写间,又是八针弹出,瞬间覆盖了破六韩的所有退路,不仅如此,飞针还不依常规飞行,八支飞针在空中旋跳扭转,各行其道,一时看得念青冈三人赞叹不已,自愧不如。要知道,让梅花或八角镖之类的飞器走弧线不难,但飞针轻且不御风,要旋转起来实为不易。
破六韩见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斧子本是重兵器,一般而言比较利于格挡飞器,但青衣小生偏偏把轻若发丝的飞针扔得漫天花雨还劲道十足,这样一来,斧子的笨重反而变成了累赘。说是快,破六韩心下一狠,斧子脱手向半空一抛,打飞了从上空袭来的飞针后,故技重施,双腿地面一蹬,巨大的身子猛得拔地而起,再一次用其超乎寻常的弹跳躲开了飞针。
破六韩之所以如此选择,是有原因的,因他知道青衣小生手里本就没有多少飞针可用,这四轮打下来,应是所剩无几,即便自己人在半空,斧子脱手,但要躲开最后几支飞针还是很有把握的。
回看青衣小生,见他举起右手,盯着手里的最后一支飞针,百无聊赖的说到:“好了,不跟你玩了。”说着,手腕挽了个花,轻持拈花指决,真气压成一线,注入飞针,眼皮一抬,双眸一亮,青筋暴涨:“着!——”
“嘭!”得一声,指间弹起一阵尘嚣,飞针刹那间破尘而出,空气在极速射出的飞针前,竟化作布匹一般的实形,被飞针割裂开来。
离青衣小生最近的雪烈分明感觉到身前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似得,顿时一寒,泛起阳光的飞针转瞬间却已出现在了破六韩的脚底之处。此时,众人方才听见飞针御风而去的破空声。
破六韩知此针必然来得极快,却万万没想到能来得如此之快,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飞针射入了自己脚心,随之而来的,是脚后跟的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的脚掌算被这毛毛飞针射穿了,这多半还是青衣小生手下留情,若是这针奔着要害而来,自己岂会只是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