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还回来吗?”赵嘉然仰头问。

“现在还不知道，看我爸妈怎么说吧。”

“嘉然？嘉然？”听到隔壁奶奶的声音，赵嘉然才惊觉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奶奶叫我呢，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听你讲剩下的部分啊！”赵嘉然一蹦一跳地出了门，一溜烟儿回了家。顾擎天望着嘉然离开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用红笔勾下来的重点诗句，嘴里喃喃道：“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忽然间，他觉得他更喜欢这一句。

晚上吃完饭，爷爷在里屋不知道忙些什么，奶奶收拾着碗筷，她一个人趴在窗口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星星很多，一闪一闪地，亮亮的月亮挂在天上，将整个院子都照的亮堂堂的，她莫名地有些喜欢这里，是之前从未察觉过的喜欢。

晚上，奶奶抱着赵嘉然躺在床上，夏季乡下的夜晚总是宁静祥和，侧耳仔细听时，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哪家的狗在叫，声音呜咽凄清，从窗外飘来院子里不知名的野花香气，昏黄的灯光衬得屋子里格外地柔和。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香味、柔和的灯光、以及奶奶怀抱里的温暖……这一切都让赵嘉然感到满足，可能是没有午睡，困意来得特别浓重，赵嘉然迷迷糊糊开始觉得困了。

“嘉然？”奶奶轻拍了拍赵嘉然的背。

“嗯？”赵嘉然躺在奶奶温暖的怀里懒懒地答道。

“你想爸爸妈妈吗？”

“想啊~”赵嘉然声音低低地，睡意极浓重，连带着说话的鼻音都有些重。

“那过几天爸爸妈妈想接你去他们那边住几天好不好？”

“……嗯……”赵嘉然刚发出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眼皮就开始慢慢地沉下来。余下来的又是长长久久的鼻音。

看着双眼紧闭的赵嘉然，奶奶侧着身子，捋了捋她脸上被汗水打湿后黏在一起的头发。然后悄悄下床，帮她拉上凉被、掖了掖被角后，轻轻地关上房门离开。

第二日清晨，奶奶催促着赵嘉然起床吃早饭。迷迷糊糊吃过早饭后，赵嘉然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发愣，突然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赵嘉然抬头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开门走进来。

在赵嘉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的的确确是见过这个男人的。逢年过节时，这个男人总会出现在院子门口，为她带来各种衣服礼物、以及远方父亲的消息。

赵嘉然欢天喜地蹦跶起来：“张叔叔！”

男人微微颔首：“小姐······”

听到外面汽车引擎的声音，奶奶出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张叔站住，头微微低下：“老夫人，我来接小姐······”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爷爷从里屋出来，打断张叔要说的话。张叔点头，抬步跟上老爷子。

赵嘉然坐在板凳上，悄悄看着三个大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什么时候走？”爷爷一边砸吧着他那管烟杆，一边开口问。

“就今天，下午两点半的机票。”张叔老实回答。

“他是怎么安排的？”

“老板的意思是让小姐先去G市和他们生活一段时间，后面会安排小姐去N市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

老爷子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去吧！”

张叔帮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上车，爷爷蹲在嘉然面前，摸了摸嘉然的头，“嘉然，到爸爸妈妈那边去要听话，知道吗？”赵嘉然点点头。她走的那天，奶奶在里屋抹着眼泪，没有出来送她。

爷爷抱着嘉然上了车，替她扣好安全带。张叔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车朝着村口缓缓前进。

到村口的一小段公路都是最原始的黄土公路，崎岖不平，这一段路，张叔开得极为缓慢。

恍惚之间，坐在后座的赵嘉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她转过头，透过车后茶色的玻璃，看见一个男孩正在车后面追着，赵嘉然平静地看着一直追赶着的男孩，扑簌着眼睛。

她以为她的离开是同平时陪着爷爷奶奶去镇子上赶集一样的，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顾擎天会追出来。她想开口叫他别追了，她会回来的，可是她又觉得他们的距离有些远，他一定听不见。她索性就转过头，不去看他。

一直追到村口的公路上，水泥路取代了黄土路，汽车行驶的速度开始快起来，快到顾擎天几乎追不上。

少年单薄的身子迎风而立，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额上的汗珠顺着少年还不太清晰的轮廓流下，耳畔的头发被汗水打湿。

“赵嘉然······”少年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不太平稳的气息，大口喘着气，说完余下的话。

“再见。”

稚嫩的的声音飘荡在风里，长长久久，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