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天下为一,不当分离,他说,世上当有天国,他是天国的先行者。
电影一般,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过去,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座暗淡的城里有一个很亮很亮的人。
那个人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那个人在等他,等了几十年,等他走遍诸侯各国,回到这里。
当年出走时,惶惶如丧家犬,归来时,车马成群;当年出走时,身边两个幼童,如今归来时,身边爱妻,众多弟子相随,当年幼童已是中年。
在他迈入城市的一刹那,时间,世界,所有的一切有静止了。
那个发着强光的人出现在杨平面前,光辉敛去,是当年那个看不清面容的老道士!
杨平心中诧异,静止的世界波动了一下,被老道士挥手压制,“清平我徒,多年不见矣。”
杨平沉默着,似乎察觉有些不对,但有说不出哪里不对,如同被卡住的电影,停下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点向杨平眉心,一个早就消失的东西出现了,心印,是道门心印!
杨平身形一震,惊呼声脱口而出,“师傅,是你……”
“说不得,说不得。”老道士原来是宏德法师。
“溯本归源,返璞归真,从哪来还要回哪去,”宏德法师又是一指点出,显露出和杨平正在慢慢融合的虚影,是个孩子。
心印落下,烙在孩子眉心。
“你我终会有再见之机。”
宏德法师声音一停,光芒散去,身形变得普普通通,世界也开始流转,一切又回到大剧场,杨平脸色挣扎一下,又恢复平静,似乎刚才种种都是幻像。
此后,杨平有了法号,叫清平。
场景又跳转到云梦,大泽滔滔,终结了世界的色彩,当年的少女变成老妇,在相识之地分离,含笑而去。
世界弥漫着灰色的悲痛气息。
一转就是三年,迷幻而危险的颜色和气息从道观里的静室散发而出,覆盖整个世界。
新出现的清平像是换了一个人,被压制几十余载的东西被放出来,弟子被召集,信徒被召集,然后就是血色和战火。
有了更多自主意识的清平,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完所有舞台剧。参与其中,却又抽离于外,其中玄妙,难以言表。
终于,临近最后,清平变得苍老,在一处静室,静室里是他和杨酒。
时间一跳,虚空静止,一个显得有些暗淡和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清平面前,是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九岁的样子。
“这就是最后了,你明白么?”声音青稚,偏偏带着老气。
“自然,但是结束如何,不结束又如何,我既然已经明白来历,自然就晓得开始不是开始,结束也不是结束。”
口中又传来另一段话语,语气却是与刚刚大不相同。
“哈哈,你倒是看得透彻。”
“什么你啊我啊的,你就我,但我可不是你。”
“也对,我的缘已经尽了,你的缘才刚开始。”
“别,什么缘不缘的,有缘没缘,咱们说了算,不是老天,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慨,把我都感慨老了,我才九岁!”
“嘿嘿,不说了,推开门出去,这幻境就结束了!走吧!”
“等等,你似乎还瞒着好多事没有让我看呢,给我解释解释,师傅是怎么回事,还有雷雨之夜前的事,还有被抹掉的部分呢?”
“哪来这么多问题,想知道啊,自己去探索吧,世界大着呢!”
清平鼓起最后一丝力量走到静室门前,轻轻推开。
门外是一个沉寂的世界。
黑暗之中,一个疏漏的巨大的茧,无声地存在着,点点的光芒从茧上脱落,如萤火虫一般在茧内部飞翔,碰撞,又回到茧皮上。
杨平安就凭空虚立在魂茧正中,九岁模样,身后是一扇门,化作光芒飘散,加入到周围的光芒中。
“这就是我的识海天宫么,啧啧,真是简陋的可以,”看了看充作识海边界的茧皮,摇摇头,这以后可是个大麻烦。
轻轻落下,抹了抹魂茧的表面,看似脆弱,实则坚固,唯一的方式,估计就是找回被“自己”隐藏的那部分。
杨平安抹了抹眉心的烙印,本该无形无质的心印化作一个奇特的图案护着自己,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只是现在看不到。
图案是三个旋窝,围绕一个无形的点在旋转,有层层虚影,立体似的叠在一起。
仔细看,又像是一个人像,三个漩涡分别在头顶和双肩。
愣了半天,杨平安自嘲地笑笑,“你讲因缘,我可不讲。有缘没缘,以后都是我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