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M城的乞丐可以分成三类：快乐的乞丐，有钱的乞丐和绝望的乞丐。

快乐的乞丐心态乐观，能看到太阳就开心得不得了，他们大多数有个人的爱好，自娱自乐，是低级版的流浪歌手、流浪小提琴手或流浪画家；有钱的乞丐自愿以乞丐为职业，他们不愁生计，毕竟他们有饭碗，还是具体的饭碗；最后，绝望的乞丐真的是一无所有，没追求、没爱好，终日一张苦瓜脸，穷尽一生都在为生计所愁，甚至，连一点可怜的尊严都没有。于是问题来了，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罗氓不是哲学家，不会无端想这些问题，引发他思考的是他手头的乞丐跳河案。

春天就要来了。

三月份的一天小曾下班回家，看着罗氓说：“有一个乞丐昨天死了。”

罗氓“哦。”了一句。

小曾露出笑容，对他说：“真难得你没有问我‘自杀还是他杀’！”

罗氓从冰箱里拿了一杯饮料，无奈地说：“如果是洛杉告诉了我乞丐跳河，我问他自杀还是他杀，他一定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不这么认为，”小曾说，“我在报纸上读过一篇文章，美国某地区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一系列爱犬失踪案，三天内丢失了九十九只狗，最后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发现了这些狗的尸体，原来是一个变态科学家在用狗研究过度竞争。”

“那这些狗一定是富人家的狗，流浪狗丢不丢都不会有人在意。”罗氓总结。

“但是狗确实是被‘谋杀’啊！正是因为乞丐被大家抛弃，一些变态杀手才能有机可乘。”小曾说完，罗氓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受益匪浅。”

(2)

第二天一早罗氓去超市买了些零食，过天桥时一个人叫住了他，罗氓回头，是一个瘸腿的老乞丐，穿得破烂不堪，他走过来，看着罗氓说：“我知道您是个侦探。”

罗氓点点头，打量起面前的乞丐。

“我是一个流浪汉，没钱请您办事，但我还是抱有希望您能听我一些事，给我一些建议。”说着，乞丐从破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满是黑指印的纸，纸上打印出来了一行红字：

“你们这些无药可救的乞丐，一生只有死亡这件事有意义。”

罗氓读完纸上的话，看了眼乞丐，疑惑地问他：“你认识上面的字？”

乞丐腼腆地点了点头。

罗氓微笑着对他说：“跟我来吧。”

罗氓把他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点了几样菜，还要了一瓶酒，乞丐受宠若惊，还是决定先美餐一顿。

他边吃边说：“即使我不认字，那个纸上红色的字，我也知道有不好的含义。”

“你从哪得到的这封信，又是如何学会识字的？”罗氓问。

“天桥那是我老窝，昨天我一觉醒来，这张纸就放我饭碗里了。”他吃完了所有的饭菜，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嘻嘻地接着说，“我的字是另一个乞丐教的。”

罗氓觉得很好笑：“那另一个乞丐……”

“他死了。”罗氓还没说完，面前的乞丐就接了一句。

“是前天那个自杀的乞丐吗？”

“他不是自杀，他是被人害死的！”乞丐激动地说。

罗氓还没有发问，乞丐就说：“我们是伴，我是了解他的，他教我们吹口琴，还教我们认字，他的生活充满阳光……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他不是我们这类乞丐……”

“你说他教你们认字和吹口琴？”

“没错，我们原先一伙有七个乞丐，我最年老，我的伴是老六，他加入我们后，就教我们各种东西，试图改善我们的生活，可你知道，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听到最后一句话，罗氓有点惊讶，瘸子忙解释说：“那个‘对牛弹琴’也是我从老六那听来的，他只教了我一半字，我没告诉他，后来我又偷偷学了几个，比如‘这’呀，‘那’呀，都会写。”

“那个被害的乞丐还挺有文化的，怎么就成了乞丐呢？”

“没亲戚，没朋友谁要他干活呢？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都已经死了……”乞丐叹了口气。

“你说他是被害，是因为你收到了那封信吗？”

“那封信……”乞丐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相信人的命是老天决定的！我说我的伴被害，是因为我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乞丐的语气又变得激动：“就在七天前，小七又回来了！小七是我们七个最年幼的，是个哑巴，常被人欺负，乞丐们把他赶了出去，后来在老六的帮助下，小七到另一个地方当乞丐了。七天前，小七突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把老六带走了，他们一直没回来。为了找老六我一直走到江边，正好赶上捞尸队捞出了一具尸体，我才认出是老六！”

“小七为什么把老六带走，他现在又在哪？”

“我现在知道小七肯定带老六去他在的N城了，至于原因，小七只在老六面前比划了一通，我也不知那小兔崽子在耍什么花样，现在也不知道逃哪了！”

“虽然以M城到N城的距离七天足够往返，但小七也没必要把老六带回来杀他呀！”罗氓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仇恨，相反，小七非常感激老六，但我想不通我们穷乞丐会得罪谁，还有那封信，真是该死呀！”

罗氓看着一脸愁容的乞丐，心里暗下决定，他对他说：“你等着！”

二十分钟后，罗氓小跑了过来，乞丐已经在饭馆门口等了，看见罗氓，他抬起头说：“你再不来，老板就要报警把我拖走了。”

“不好意思。”罗氓说，然后把一个盒子交给了乞丐，还有一些零钱。

乞丐打开了盒子，是一部老人机，他张大了嘴，半天才说出话：“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