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鹤的雪已经下了好几日了,本就以白为主要色调,现在更是白的透净。
白雪皑皑,睹物思人。练完剑后,云子虚便站在山门外。
“师兄,你在等人吗?”云筱筱探出脑袋,问他。
云子虚没有转身,只说:“没有。”
此时,文鸟飞来,传来的信纸上写着:“听闻贵派的雪景举世无双,不日可否携二三好友来此欣赏。”
云子虚和上信纸,瞧着远处归仪的方向:好。
随后把躲进披风下的文鸟拖出来,替他重新理了下衣物,“辛苦你了,晚膳给你加餐。”
此时,竹苑也换上另一幅景色,紫藤萝受云涉谰灵力滋养,经久不败。
“师姐!”
云涉谰朝门外看去:“怎么了?”
“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快来瞧瞧。”说罢将纸伞打开,递给云涉谰,云涉谰迟疑半晌,接过伞,走出竹苑,心想到底是孩子心性,连下雪日都不放过。
只见云厌走到紫藤萝下,动用青鸣催动灵力,树身的雪尽数下落,避开云涉谰,随着掉落的紫藤花瓣,散开。
云厌跳下树根,正等待着夸奖。云涉谰却有些沉默了。
“师姐,师姐?你……不喜欢吗?”
云厌不再像方才那样乐滋滋的,低下头有些沮丧,像被霜打焉了的茄子。
“对不起师姐,我这就打扫干净。”
师姐那么疼爱紫藤萝的人,整日用灵力温养,自己一剑就抖落了大半,真是太不像话了。
突然,云厌心里咯噔一下,头顶感到一股暖意——是云涉谰将手放在他的头上。
云厌一时大脑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云涉谰像姐姐一样揉着他的头,方才掉在头上的雪也被她用灵力温化蒸发。之后又念动口诀,将云厌身上的紫藤萝花瓣抖落。
“好了,我正想将树身上的雪抖落,以免压伤了树枝,你有心了。”顿下来想了想,想起方才云厌恹恹的模样,又说:“我很喜欢。”
云厌眼睛亮了起来,云涉谰想若是他是只小狗,此时的尾巴定是晃得不成样子。
“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啊?什么话?”
“帮我打扫庭院。”
“算!师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
云厌一溜烟就跑开了,云涉谰也是疑惑的很,竹苑虽不算大,笤帚簸箕还是有的,需要准备什么?不多想,继续回室内研习鞭法。
前些日子云齐翎捎回来一封书信,喊她下山一趟,急的她一天的行程硬是用了半天,以为什么大事,毕竟云齐翎很少传信给他们。
“谰儿,这是我与你母亲寻的几样东西,对你们很有帮助。这本鞭法集是被一位退世仙长精修过的,你回去好好看看。指环你给云厌,这孩子法宝少,就爱硬干,你多管着他。宣儿那小子就不要了,再炼就过了,回头弟子们该眼红他了。”
“噗。”
云涉谰没忍住笑出声。
“等过些日子我回来,会查验弟子们的功课。对了,这袋灵石你拿给炼化阁长老,喊弟子们把剑丢进去再精进一下。”
云涉谰手里把玩着剩下的灵石,近几日忙着管理事务,差点忘了。当时她没问这灵石怎么得来的,不过炼化阁长老说品质上乘,兴许是相识的人送的。
云子虚正在去竹苑的小路上,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坨状物体大幅度的移动过来,这人看起来很是高兴。以至于路过云子虚时,都没有同他打招呼。
“嗯?”云子虚拉住了他,看着跟吃了蜜糖似的云厌,不禁皱起了眉,虽说平时也没见他嘴角放下来过,但今日却……格外高兴。
“你讨到什么宝贝了?”
“啊?”
“云晨皖,你今日似乎特别开心。”
“没有,不说了,我还有要事要办。”
没有几句话,便跑得没影。云子虚看着他离去的地方,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继续向竹苑走去。
而云厌并没有走远,躲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耳朵和脸都有些红,在云涉谰摸上他头的那一刻就红了,只是衣物多,没能被看见……幸好没被看见。
云厌重新回忆起方才的景象,云涉谰一身淡紫衣,撑着白色的伞,仰头的瞬间,雪和紫藤萝在她身边散开。再就是她笑着帮他拂雪,同他说话。云涉谰总是笑着的,不论对谁。
云厌调整了下状态,清了清头脑,再次往竹苑走去。
云子虚正对着云涉谰坐下,正思量着该怎么对她说周念伊等人要来临鹤的事。抬眼却发现云涉谰也是笑容满面的,高兴得很。
“长姐?”
“嗯?”云涉谰看书籍正入迷,忽的抬起眼眸。
“你来了,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云涉谰放下书籍,正襟危坐,但脸上却是笑意满满。道:“明天父亲和母亲就要回来了。”
云子虚听见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也是展露少见的笑容,十多岁的少年,终归是思念父母的。自上次分别,已经有一年没见了,云涉谰虽不说,但她知道,云子虚也想告诉父亲他们,自己多练了几招剑法,多学了几个法术,多交了些朋友。
“好了,”云涉谰又同方才一样,伸手抚摸了弟弟的头,“你最近不是新交了些朋友吗,带他们来临鹤看看吧。”
“可是……”云子虚听到这话,噎了一下,他姑且算上新交的朋友,就是周念伊和郁离歌两人。
云涉谰收回手,说:“玄门中,还有些人和云厌交好,也可一起请来。”
“那也……”没有多少人。云子虚难得的嘟囔到。
“弟弟啊,”云涉谰无奈的扶额说到:“交友应是很广的,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知己难求,但朋友可寻,在请柬上允许你的朋友们携带她们的朋友,来的人便多了。”
况且这逍遥自在的临鹤弟子们,受这冬日影响,平时再闹腾的弟子都缩了拳脚,邀青年弟子们来交谈游玩,活跃一下也好。
“师姐此法甚妙!”
倚在门框边的云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将两人都惊到了。
他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掸去身上的雪,朝邀他进去的云涉谰挥挥手,道:“身上都是雪,别把竹苑弄脏了。”
云涉谰点点头,汇聚灵力施法给他设了个屏障。
“多谢师姐。”云厌说完本已转身,但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说:“小冰怪,你得快些将请柬送出去。”
说完又屁颠屁颠的去扫庭院了,云子虚看他干的卖力的很,比打扫自己那院子都精细,不由得在心里疑惑:他今天怎么回事?。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各门派弟子你传我我传你,都接到了来自临鹤的请柬。又因门派中只临鹤一家可欣赏雪景,又鲜少受拘束,冬日邪祟也少,众弟子都乐意前往,纷纷回了帖,收拾东西往临鹤赶去。
云厌和云子虚看着回过来的帖,足足有两摞,嗯……对于他们两的荷包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我们自己办的宴会,师父会接济我们吗?”
云子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啊——!”云厌恹恹的趴在桌上,就在这时,一道千里传音传来,是云涉谰的,二人接住传音,只听那温柔的声音响起:“一切花费,师姐承担。”
“师姐太帅了!”
云子虚的住所响起砰——的一声。
云子虚看着翻倒的书案:“云晨皖!”
毕竟临鹤很少坐东道主,弟子们都在为这场宴会准备着,有些树上还挂了彩,女弟子们也难得聚在一起学做糕点,学做脂粉,云夫人还亲自作了几幅画挂在大厅内,切磋武艺的校场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时之间,往日临鹤的生气又回来了,弟子们个个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云齐翎夫妇回家便看到这番景象,心里不由得暖了些,得知这是云涉谰想的主意,云齐翎更是放心将门派交给她。不过,他们两人的游历时间可到此为止了,回来那天他们就一致决定要长留临鹤。
日子很快来到,一个接一个的弟子到了临鹤。临鹤峰山门前,云厌带着几个弟子收请柬,并向弟子们寒暄。
“哎,郁时你怎么也来了?我记得我没请你。”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临鹤做东,你也好不邀请我,要不是我妹妹告诉我,今日我就来不了了。”
“好好好,”云厌附和他,“我的错,郁师兄,您请。”
谁敢请你啊?!你小子上次剑宗仪式给小冰怪留下的印象可不好,反正请柬给你和给你妹妹都一样的。
郁离歌走过时,看了眼云厌,心想他在临鹤被养的还挺好,浑然没了秦家时的那股无赖样,反倒在雪的映衬下,有点陌上人如玉的公子之感了。
不一会儿,蓬莱石予也带了两个弟子来赴宴,
“石公子。”
“嗯,兄台我问你,这次可邀请了周姑娘?”
云厌嘴角抽了抽,回:“那……那是自然。”
不是吧?你也有意于周姑娘?!
“太好了!”石予一只手捏拳打在了另一只手掌上,“上听说这次有切磋武艺环节,我就等着再跟她过两招!为此也苦练好久了。”
“啊,啊哈,那就祝石公子你心想事成。”
云齐翎夫妇路过,看见云厌从容的应对到来的每一个客人,认为他做这工作实在合适,不禁又想起那安排周到的云涉谰,不过,这样欢快的情景,云涉谰却待在竹苑没有出来。
最后到的才是归仪派的人,周易霜朝云厌作揖很是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
“没有没有,”云厌笑到,“宴会还没有开始,请随弟子去吧。”
云厌瞅着周易霜的背影,总觉得哪里见过,就是突然想不起来。
“觉得眼熟?”周念伊凑近问他。
“嗯……但想不起来。”
瞧云厌一脸思索的样子,周念伊笑了笑,说到:“这就是那晚在清风门施展三生万物的人。”
“哎呦!”云厌记忆回笼,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有一晚他见清风门后山上有点点微光,担心有什么问题,去看的时候就看见郁离歌和周易霜两人一同赏花的画面,禀着不能让男女独处的意念,他硬是没走,在树丛后面躲着看了半个时辰。
“嗯?当时你也在?”
“嗯。”
周念伊点点头,当时她早知道会有这事,便早早蹲在那里,且亲眼看见云厌过来。虽然这行为有些不好,但她却有些乐在其中。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当时郁时也在,只是在另一边山坡上,他怀着怨恨和敌意看着周易霜,就怕这人对郁离歌做什么,不过更多的就是想看看,毕竟他信任周易霜的人品。
三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目的:要是有人来了就站出来,证明他们并不是在独处。
临鹤的宴会也是轻松的很,没有刻意的安排和调整,所有事情都在进行,哪些弟子对哪些事情感兴趣直接参加便是。
周念伊站在场地上,寻找云子虚的身影,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她转身便看见石予笑嘻嘻的盯着她。
“石公子,有什么事吗?”
石予装作不经意地吹吹口哨,双手枕在脑后。道:“上次和周姑娘对战,十分欣赏周姑娘的身法,不知有没有兴趣去校场与我再打一次?”
“……”周念伊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着回答,“好!”
两人向校场走去,一些弟子看见这一幕也跟了上去,很快,校场周围就围了不少人。
“哎,你押谁赢?”
“我押周姑娘,她可是当时女子赛的榜首,仅次于云子虚的弟子。”
“那我押石予吧,蓬莱弟子说他近来修炼勤得很。”
“我选师姐,平日里师姐修炼也未曾松懈。”
台上的两人听着这谈话,竟添了几分紧张,石予手心微微出汗,这时一个临鹤弟子大喊:“哎,赌注是什么!?”
“都是同僚要什么身外之物,咱们友情赌。”
“哈哈哈!”
紧张的气氛终于得以缓解,石予心下已了然结果是什么,毕竟上次打斗,自己与周念伊就差了不少,如今他在努力,她也在勤学苦练,天才的进步往往更快,但这一战,他不求输赢,只求一个痛快。
“开始!”
一声令下,两人向对方冲去。佩剑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受惯性影响,两人分开,随即石予再上前,周念伊侧身躲过,将剑转到左手想从身后劈下,而这次石予眼疾手快用剑挡下攻击,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周念伊抽出初见,向后退了几步,催动灵力,步伐加快,使剑速度顺势快了几倍。两个回合下来,以周念伊胜利告终。
石予收回佩剑,朝她作揖,“你……没有尽全力。”
“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娱乐局,况且公子不也保存实力了吗?”
这次比试少了上次的锋芒,两人都并未全力以赴,也没有那个必要。
离了校场,周念伊便被郁离歌拉走去看冰树。冰树分为两种,一种树身是冰雕的,树身上开着冰花,或是雕的山茶,或是雕的玫瑰,栩栩如生。一种树身是天然的,只是树叶已经掉光,于是临鹤弟子就在树枝上放了许多冰雕,有动物,也有饰品,琳琅满目,自是美不胜收。
看完冰树,郁离歌便想去玩雪,周念伊想了想,向周易霜使了不少眼色,奈何周易霜迟钝,硬是不懂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样干瞪眼。
“周公子。”
“哦,云公子。”
云子虚看了眼周易霜,又看了眼郁离歌。向周易霜发动灵言:你想怎么做?
周念伊:让他们两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