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梗知道这是赵刚在点拨自己,打了个哈哈说道:“多谢赵叔厚爱,我踩钢丝,自然有踩钢丝的本事,反倒是赵叔您,平时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赵刚就跟冯楠对视了一眼,贾梗话里有话,他们两口子都能听出来,只是不知道贾梗具体指的是什么。
贾梗见时机已到,话题已经转过来了,索性说得再浅显一些,“赵叔,请恕晚辈直言,晚辈斗胆分析了您的性格,觉得您是一个追求理想、力求完美的人,不知赵叔觉得晚辈说得可对?”
赵刚略一思索,觉得贾梗说的没错,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在致力于完美化,理想化。
就好比当年在386旅独立团时,看见李云龙擅自派兵强袭万家镇,就忍不住要管一样,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容不得瑕疵,眼里揉不下沙子。
贾梗叹了口气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恕我直言,赵叔您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其实在性格上是存在缺陷的。”
赵刚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性格有缺陷,在此之前,哪怕是自己的上级、老领导,以及自己的贤妻诤友冯楠,都没有为自己指出过这方面的缺点。
不由得郑重起来,问道;“此话怎讲?”
贾梗道:“其实我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样说,我先举个例子吧,这世上原本有一个人,在性格以及品行上和您非常相似,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赵刚一时还真没想起这样一个人,只要是先入为主地去考虑贾梗会认识谁、这就限制了他的想象空间,便问:“你说的是谁?”
贾梗道:“是李云龙军长的岳丈大人,田墨轩老先生。”
“啊?”
赵刚顿时百感交集,颤声道:“田老先生什么时候去世的?李云龙怎么没跟我说?”
要知道,如果让赵刚说出一个他今生最佩服、最投缘、最知己的人,那么这个人并不是李云龙,而是田墨轩。
李云龙和赵刚的关系虽然莫逆,可他们两个人在性格上却是互补的。田墨轩不是,田墨轩和赵刚是同一类人。都是理想主义者,完美主义者。
贾梗道:“田老先生六零年就去世了,死在了兴凯湖农场,死因应该是长期饥饿加长期劳累导致的多个器官病变衰竭。”
赵刚眼泪都流下来了,抽泣道:“李云龙这王八蛋怎么不告诉我?兴凯湖那不是孔捷的防区吗?孔捷这朋友是怎么当的?”
冯楠赶紧拿出手帕给赵刚擦拭,柔声劝道:“可能他们那里也不好过吧,再者说,这年头谁又顾得了谁?不是不帮,而是有心无力。当年丁伟来京被捕,你不也是爱莫能助吗?”
贾梗一脸歉然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李军长和田阿姨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你们,搅了您的寿宴,是我的错。”
赵刚强忍悲伤道:“你有什么错,我还得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噩耗呢。你说的没错,我和田老先生的确是忘年之交,心有戚戚,他老人家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懂我?”
贾梗知道赵刚所说的“懂”,是志同道合的意思,如同范仲淹的吾谁与归。而别人即使也懂得赵刚,比如自己,懂只是了解,却不可能像田墨轩那样和赵刚产生共鸣。
所以贾梗沉默了稍顷,才说道:“好吧赵叔,现在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完,我问您一个问题吧。”
赵刚点头道:“尽管问。”
贾梗道:“赵叔,我打个比方,假设像您这样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者,从世界观形成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呕心沥血地、想把一块璞玉雕刻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或者说是纪念品。”
说到这里,贾梗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下一句的语言,又似乎是为了让赵刚充分理解他的上一句,然后说道:
“我是在假设啊,假设明天您突然发现,您雕刻的这件艺术品所用的璞玉是假的,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是个笑话……或者璞玉是真的,但是明天突然有个人把这件即将雕刻成功的艺术品给摔碎了,您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