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冬日降临,大雪不止。
也是自那日起,小鱼镇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一晃,三天过去了。
这一日,早起的陈墨推门而出,朝院门走去时,大门却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墨哥?你在吗?”
门外的声音稚嫩而惶恐,还略微带着哭腔。
陈墨顿了一下,上前打开了大门,“二狗?”
脑袋大大的二狗此时眼泪纵横,挂着两根鼻涕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墨哥!爷爷……爷爷死了……”
一见到陈墨,他强撑着的情绪顿时崩溃,抱着陈墨的裤腿开始嚎啕大哭。
听到哭声的陈墨也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面容和蔼可亲的小老头。
总是杵着拐杖,下地干活也是弓着身子,每次碰见陈墨都是笑着打招呼。
揉了揉二狗的脑袋,他轻声开口:“不哭了,走吧。”
老人家寿终正寝,没有什么可伤心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人家安心离开。
二狗在陈墨裤腿上蹭了蹭鼻涕和眼泪,点头在前面带路。
陈墨也不嫌弃,回身将板车拉了出来,跟在这个小小人影身后。
二狗家有些距离,老人家为了方便下地干活,当初盖房子的时候选在了郊外,就在龙鱼井不远处。
等到陈墨拉着板车来到他家时,车上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厚了,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走进了这个破败的院子。
老人家命苦,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几年来和孙子相依为命,独自打理着半亩良田。
院子里杂草繁多,积雪压得它们抬不起头来,陈墨在二狗的带领下,推开了内屋的门。
一股由许多气味参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不难闻,但也让陈墨皱眉。
门旁是一根檀木拐杖,大约只有一米长,手把处的光滑程度比其他部位高出了一个档次。
左手边是一间灶房,右手边就是爷孙俩的卧室。
门口挂着一块有些焦黄的破布,陈墨掀起破布便能看见屋内的摆设。
一张床,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床上躺着的,是已经没了呼吸的二狗爷爷,仿佛睡着了一样。
二狗在旁边强忍着泪水,但是脸上的泪痕出卖了他害怕的心。
陈墨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言语,而是上前将老人家的尸首抱起来,走出屋子。
屋外的大雪仿佛在为老人家送行,这位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大地的凡人,是这片天地间最值得敬重的人。
将尸体放在板车上,他拉着板车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二狗跟在他身后,瘦小的背影随着每一步踏出变得坚韧。
“轰——”
焚尸炉燃起烈焰,老人家的尸首被陈墨送了进去。
二狗就这么静静地蹲在院门下,不哭、不闹。
焚烧的间隙,陈墨在内屋取了一块木牌和一条棉被。
将棉被盖在二狗身后,他拿着一把小刀开始在木牌上篆刻。
「郊外老者王良士,于凌晨寿终正寝,特此焚烧下葬。」
刻完时,炉内也没了动静。
取出骨灰坛,将木牌放入怀中后把炉内骨灰装了进去,递给门口的二狗。
然后他拿着铲子带二狗朝郊外走去。
老人家的心愿啊,就是能埋在自己牵挂一生的土地里。
一大一小忙碌的身影,隐没于小鱼镇之中。
每年都有人死,每天都会有人死,谁死了不重要,死了谁更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