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秦煜清早从家中溜出来,此时还未用饭,闻到厨房中飘出的饭菜香味,自然饥饿,林烨原本抱臂站在一旁,此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快别哭了,越哭越饿,你又不是女孩儿家,哪来这么多眼泪?”
蕊娘忙道:“烨儿!”
秦煜脸上通红,忙从蕊娘怀中挣脱出来。想说自己没哭,但脸上又都是泪痕,拿起袖子胡乱擦了擦,不服输地瞪着林烨,偏因他方才哭得气噎声阻,原本又生得粉雕玉琢,此时便仿佛只被淋湿的小奶猫一般,只教人觉得可怜可爱。
蕊娘不由心头发软,牵了他小手进屋,给他打水洗脸,又一长一短地问了林烨究竟发生何事。
林烨道:“我瞧他准是从那府里溜出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回来的时候,那边街上正闹着呢,仿佛有什么大事。”
一时蕊娘忙让林烨去白芷家中报信,因家里合身的衣裳都是林烨所穿,不好给秦煜换上,便拿了自己日常坐的一个褥子给他垫了,又取了自己的茶杯给他吃茶。
那白芷之母陈家的也是秦府的家生子,此时得了信,一进来便道:“了不得!府里正请太医呢,恐怕老太太身上不好。”
又道:“我已打发我家那小子进里头报信去了,你且先别忙着送哥儿回去,否则路上有个闪失,不是闹着玩的。”
秦煜一听到“回去”两个字,便紧紧抓住了蕊娘的衣裳,又听陈家的教先不送他回去,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
只是他到底不可能在这里久留,否则,也会给蕊娘惹来麻烦。但他不想回去,那里等待着他的,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所谓的家罢了……鼻头酸酸的好像又有点想哭,但林烨就在一旁,秦煜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他不想在这个坏小子面前示弱,不想被他看轻!
忽然,胳膊肘被人一碰,林烨撇撇嘴,递给他一方帕子:“喂,擦擦你的鼻涕。”
秦煜顿时脸又涨得通红,愤愤瞪着他,林烨却不知为何,咧开嘴笑了起来,又露出满口白牙:“娘,我饿了,想吃饭!”
蕊娘这才想起来秦煜还饿着,可是这外头的东西怎么好给他吃?虽说她自家做的自是干净,可粗茶淡饭,休说秦煜吃不吃得惯,若是被府里知道了,恐怕也要责怪她。
正自踟蹰,林烨已经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只见是一碟咸浸浸的酱黄瓜,一碗清炒菜蔬,还有蕊娘特特熬了给儿子补身的鸡汤,另并一碟蒸糕。
香气四溢间,秦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林烨已经将一双筷子塞进了他手里:“快吃。”
蕊娘忙道:“胡闹。”
这样的筷子怎么好给秦煜用?且他在家中都是由下人伺候着用饭的。忙欲将筷子接过伺候他,秦煜已经自己夹起了一块酱黄瓜。
只见他左右端详,林烨道:“怎么,没见过?”
秦煜本来还在犹豫,闻言一把就将黄瓜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嚼,虽说是自己从未尝过的味道,但也异常可口。
他不由欢喜起来,悄悄儿学着林烨的样子埋头吃饭,蕊娘见木已成舟,只得作罢。
一时漱口毕,他力倦神疲,渐渐地困了。蕊娘忙寻出一床簇新的被褥来,将他安置在里间床上。林烨拿着一个小包袱进来,道:“娘,这是他的东西。”说着朝床上努了努嘴。
这小包袱秦煜一直都紧紧抱在怀里,除了见到蕊娘之后,始终不曾放开,此时蕊娘打开来一看,不由愣住了。
只见那是两个草编的小人儿,一个扎着辫子,正是她知道的那一个,另一个她却从未见过。高高的,大大的,身上裹着一件用碎布做的石青色衣袍,正是蕊娘曾经见过的,秦沄身上外袍的款式。
且说秦沄这边,因得了信便连忙赶至蕊娘家,远远地看到三间青瓦房,一个小小院落。院中虽拾得整洁干净,但一眼便能看出陈旧颓败,篱笆外,一道木门吱嘎吱嘎地响着,用力推一下好像就会破了——
这样的房舍,若不是秦沄当年在襄州做知府,今生都不会见到的,此时却不由放缓了马蹄,竟生出一种不敢靠近之感。
……这,就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家。
虽说斯人已逝,但她既然对那人念念不忘,想必家中还留着许多与那人有关的东西,还有她和那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