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武只是说我哥要把这套房子留给他,你倒不愧是律师,一来就把他的话上升到遗嘱层面,”眼镜女的阴冷目光穿过镜片,直愣愣地盯着苏纳,轻蔑地说:“遗嘱?真是异想天开!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哥只有小学文化,你就是让他写遗嘱,恐怕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突然苏纳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坐直身子以毫不退让的眼神回应着眼镜女,温和有力地说:“不是所有的遗嘱都必须得写在纸上的,危急情况下可以立口头遗嘱,比如突发的重病!”
苏纳的话让眼镜女快速地跟另外两位中年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就在他们三人仓促地相互对视中,苏纳敏锐地从他们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慌张。
“这种慌张意味着什么呢?”苏纳思忖着:是因为他们始料未及?还是因为沈建海确实在病发时立过口头遗嘱,而这一关键信息被他们恶意地拦截下来了,让王秋武无从得知,毕竟跟沈建海单位及医院对接工作的是他们不是王秋武。
想到这里,苏纳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没有朝气、活力的王秋武,哎,真是:哀其不幸,怒其懒惰、不争气!
她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向另三位。
在苏纳的注视中,中年男挠着稀疏的头发,回避苏纳的眼神,目光游移地说:“那只是你的假设,反正我们没有听说过什么口头遗嘱。”
“是假设,还是事实?我可以去调查,毕竟寻找真相、固定证据那是我的日常工作。”苏纳的语气颇具挑衅意味。
三位中年人听后,面面相觑地沉默着。
王秋武倒是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意,挤眉弄眼地说:“我干爸不止一次说过要把房子留给我!有一次,他的朋友老牛也在场,”像是丰富细节就能增添可信度似的,他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并着重强调了一个重点内容:当时,老牛竖着大拇指地称赞他干爸,对他那是好的没的说!
只是他的讲述,让苏纳心里直摇头:他所说的,跟口头遗嘱完全是两码事。
中年女则嘲讽地说:“我哥对你那是没的说,跟大款包养小三似的............”
王秋武脸唰地一下红了,苏纳见状打断中年女的话,说:“大家就事论事,别人身攻击,说那些侮辱人格的话。”
中年女甩开膀子地嚷了起来,“事,都做了,还怕人说呀!想自己的人格不被侮辱,那就干干净净地做人!一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跟个寄生虫似的,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真当自己是被大款包养的小三呀!可我哥就是一超市保安,不是什么大款,平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那点工资都用来供养你了,还贷款给你买车..........”
“沈女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也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有些事你可以不认同,但那是他人的生活,只要没有危害社会、触犯法律,我们应当给予宽容的态度,何况事还关乎到你亲哥哥的名誉。”苏纳说。
话老是被打断的中年女很来火,她冲着苏纳没有好气地吼道:“我们的观念没有你那么开放!”
苏纳也很来火:这不是观念开不开放的问题,而是一个人的心胸宽不宽广的问题!以及由芸芸众生组成的这个社会,文明程度高低的问题。你们自己的亲哥哥是一个同性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爱人,为此,他倾其所有,甚至愿意为爱吃苦受累,那是他的选择!
但直抒胸臆只会激化矛盾,苏纳止住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话,努力地让自己用平和的语气说:“沈女士,可能我的话让你产生了误解,我个人很认同那些传统的美德,也很认可作风老派的人。至于有些问题,我们即便有分歧,也是一笑了之的事,我们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跟遗产无关的事上。”
中年女刚要开口,苏纳立即接着说:“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说你亡兄怎么怎么对秋武好,也没有关系,这倒是能从侧面印证你亡兄真正在意的人是谁。通过他生前的言行,继而不难推测,他临终前很有可能把自己所有的财产留给他心中念念不忘、放不下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说是吧?”
中年女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眼镜女佯装发怒地对中年女说:“二姐,家丑不可外扬!说那么多干嘛呢?大哥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然后,她难得地对苏纳放低姿态,很有温情地说:“作为大哥的至亲,我们也不希望他的个人隐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他的生活,我们做弟弟妹妹的,一向都是理解支持的。不信你问王秋武,我们有没有干涉过他跟大哥的事?”
苏纳摆了摆手,示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眼镜女扶了扶眼镜,又开始了娓娓道来:“现在,大哥人没了,我们的心情是悲痛的,都说长兄如父,何况我们的父母去世得也早。所以,二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地多为大哥抱怨了两句。她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也不像你这么有文化,说话时想不到那么多,但她绝对没有要去侮辱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