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熊廷弼踏入辽阳之际,南海子旧衙门内,一场风波悄然酝酿。
“陛下,徐光启心怀叵测,荐李之藻入钦天监,妄图以西夷之术改我华夏历法,实乃数典忘祖之举,臣恳请陛下严惩此等大不敬之罪。”
六部九寺正堂之上,众臣肃立,一场关于历法之争即将上演。
朱由校眼帘微抬,目光掠过正慷慨陈词的邹元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不屑。
“汝竟以无知之论,来污朕之视听?”言罢,手中茶杯重重掷于龙案,震响四壁。
“李之藻之才,朕素有耳闻,《经天盖》、《简平仪说》皆为佳作,更与西人利玛窦共绘《坤舆万国全图》,置于朕之后堂,足见其学贯中西。”
朱由校语含讥讽,转向徐光启,“徐卿,为朕及众卿家详述我中华历法之辉煌历程。”
徐光启应声而出,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后,缓缓道:“自古阴阳家出于羲和,观天象,授民时,此为我华夏历法之滥觞。战国邹衍、汉代落下闳、贾逵,东晋孔挺,唐宋李淳风、沈括,元之郭守敬,直至我大明刘伯温,历法沿革,代代相传,精益求精。”
“而今,《大统历》虽历三百年,然误差渐显,李之藻兼通中西,以彼之长,补我之短,何错之有?”
徐光启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日月星辰,运行不息,历法不精,则农时难定,百姓何以为生?”
徐光启以理服人,最后更以诗喻之:“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邹寺卿,何不与时俱进,共谋国是?”
邹元标闻言,面色铁青,怒斥徐光启强词夺理,却奈何技不如人,只得搬出忠心二字以求自保。
“陛下,臣之心,可昭日月,徐光启之举,实乃心怀异志,望陛下明鉴!”
朱由校冷笑,反问道:“忠心若不能化为治世之能,又有何益?为官者,当为君分忧,为民请命,汝自问,做得几分?”
言毕,龙颜大怒,拍案而起,“朕岂是是非不分之君?汝等若再以此等无谓之争扰乱朝纲,休怪朕无情!”
邹元标闻言,汗流浃背,跪伏于地,连称不敢。
一场关于历法之争,终以朱由校的威严镇压而告一段落。
闻皇帝终语,邹元标额间细汗如珠,跪而颤声道:“此罪如泰山压顶!”
皇帝朱由校怒斥:“你身为大理寺卿,竟颠倒黑白,不辨忠奸!”
言罢,一挥袖袍:“念你年迈,赐太子太傅之衔,归乡颐养天年。”
邹元标闻言,惊愕失色,急呼:“陛下,臣之心,唯系国脉!”
然皇帝不语,仅挥手示意锦衣卫,将其逐出殿外。
张问达目睹此景,暗自庆幸未涉其间,冷汗亦湿衣襟,心中暗忖:咎由自取,何必相救?
待邹元标身影消失,朱由校环视众臣:“诸位今聚,莫非仅为此事乎?”
韩爌适时出列,手捧奏章,正色道:“陛下,臣等实为钱粮之急而来,度支司已详核,请陛下圣裁。”
朱由校颔首,览毕奏章,转问毕自严:“度支司核算无误?”
毕自严躬身答曰:“确已周详,此皆为内阁所呈之实数。”
朱由校遂御笔一挥,盖下天启之宝,并诫群臣:“朝局纷扰,望诸卿勿以私情废公,妄加非议。”
群臣皆俯首称是,心中暗誓:谨遵圣意,少说多干。
至于那浑天仪之事,实乃异邦觊觎,竟窃为己有,乃至印钞宣扬,真乃厚颜无耻之举。
归途车中,张问达与韩爌相对无言,韩爌掀帘远望,神色黯然:“邹元标,终是归去了。”
张问达苦笑:“他若不妄议朝政,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