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余勋贵子弟,列队如虹,飒爽出中军都督府,对面文官衙署内,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
此等情景,非人力所能驾驭,实乃局势使然。
汉人行事,素来崇尚“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事成于有备。
领导者掌有直属劲旅,则掣肘尽消,行事自如。
昔日张居正借戚继光之威,敢与满朝文武争锋;近观魏忠贤,借天启内操军之力,竟能令东林十三君子含恨而终,无声无息。
足见,实权在握,配以强兵,则行事无阻,如臂使指。
朱由校策马于勋贵之后,见队列严整,心中甚慰,暗道训练未枉。
对于这些子弟,他更惧其无能,而非才高。
试想,若真材实料,何至于京营颓废至此,守城之力尚不及孩童嬉戏?
“陛下又操练兵马乎?”
吏部尚书周应秋立于衙门之前,目睹军容,额间微汗,近日弹劾之声不绝于耳,压力山大,感叹帝王心腹难当。
身旁文书远眺,细数人马,确认道:“皆是勋贵之后,数目无误。”
周应秋闻言,好奇询问,文书遂详述前因后果,提及武略院迁入中军都督府,除军学学子外,尚有勋贵子弟受训其间。
周应秋点头沉思,目光追随远去的队伍。
另一边,朱由校领众归西苑,召见曹文诏,委以重任,命其携定国公之子徐允祯入虎贲卫武德营,半时辰后集队校场。
曹文诏领命而去,忙于营务。
朱由校回至暖阁,询及皇后行踪,得知其在做女红,又问所需之物是否齐备。
张成挥手示意,太监呈上蹴鞠数枚。
蹴鞠,古之竞技,曾为练兵之法,至汉唐尤盛。
然宋后渐变为娱乐,明时已非宫廷主流,然宫中仍有人乐此不疲,尤其是宫女们,常以踢球为乐,尽显闺中雅趣。
诚然,朱由校非蹴鞠之趣所动,他追求的是竞技场上的火花四溅,是那份不言而喻的较量与拼搏。
若非前世橄榄球赛的惊鸿一瞥,他或许早已将其引入军中,让速度与团队、力量交织成最激昂的乐章,那才是军中不可或缺的热血运动。
谈及足球,他自是了然于胸。
昔日国足之殇,如同高俅之后的历史尘埃,久久未能拂去,而今,他誓要亲手改写这千年的遗憾,让国足凤凰涅盘,重振雄风!
接过太监递来的皮球,他细细把玩,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以刀剖之,一探究竟。
一番探究后,明人制球之秘跃然眼前:猪肠羊肠,吹气系紧,填充芦絮棉花,再缝制成球,匠心独运,令人赞叹。
怀抱新球,步入校场,丁修等人已候多时。丁修手执梅莺,傲然挺立,引得朱由校一球相掷,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丁修则以膝颠球,佛顶珠绝技展现,球落颈间,稳若泰山,脚法之精湛,令朱由校刮目相看。
“戚家军中,竟有此蹴鞠遗风?”朱由校上前询问,满是好奇。
丁修恭敬回禀:“此乃师公传承,军中蹴鞠,以赛代练,强健体魄,每逢胜战,更以蹴鞠大赛庆功,五军争锋,决出最强。”
闻言,朱由校眼前一亮,赞道:“戚少保真乃寓教于乐之典范!”
随即吩咐丁修唤来沈炼,欲传授新玩法,誓让众人耳目一新。
丁修离去后,朱由校环顾校场,只见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球门巍峨,渔网为后,场地划分清晰,尽显木匠皇帝之巧思。
他挥毫泼墨,制定规则,交予沈炼与丁修,并许下赏罚之诺,激励士气。
面对皇帝的新规,丁修与沈炼面面相觑,心中虽有疑云,却不敢言。
而沈炼之突然出现,更添几分神秘,众人皆知他本应忙于宣传,却不知何故突现校场。
朱由校一笑置之,心中自有计较。
在这片绿茵之上,他不仅要重振国足,更要让这古老的蹴鞠之术焕发新生,成为军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沈炼非彼道中人,遂被召回,田尔耕临危受命。
二人面对皇恩浩荡的规制,不禁相视苦笑,挠头不已。
正统蹴鞠,乃三十二人龙腾虎跃,左右对峙,各司其职,从球头至散立,阵容严整。
此等千年传承之技艺,岂是随意挥球可成?
今上圣裁,化繁为简,改十一人制,仿若军阵布局,门卫、前锋、中场、后卫,各司其位。
规则微调,虽严禁恶意,却许适度对抗,生拉硬拽显肌肉,挥肘下绊斗智勇,乃至背后铲球亦被默许,因知此等变化难免擦伤,故增设七名替补,以备不时之需。
须臾,锦衣卫初窥门径,随着哨音划破长空,大明足球初体验,正式拉开序幕。
曹文诏侍立帝侧,手握球规,眼观球场风云变幻,心中暗自忖度:锦衣卫之教育,尚需精进。
赛前信誓旦旦,赛中却忘乎所以,后卫冲锋陷阵,门将越界奔袭,前锋更是直捣黄龙,场面混乱不堪,犹如群英荟萃搓麻忙。
尤甚之时,沈炼竟遭暗算,屡遭踹击。
中场小憩,朱由校怒不可遏,以规矩为鞭,训斥丁修:“朕以白话明训,汝竟茫然无知?”
责令下半场务必遵规而行,勿再一窝蜂乱战。丁修受屈,有苦难言。
再战时,朱由校终露笑颜,后卫、中场、前锋各守其位,战术渐显章法。
上半场,双方拳脚相加,球技次之;下半场,丁修凭借戚家军之底蕴,长传冲吊,连破沈炼防线,三球入账。
激战至尾声,沈炼方队员已畏缩半场之外,“呜——!”
哨声骤响,首战尘埃落定。丁修面若桃花,得意洋洋;沈炼则神色黯然,仿若经历了一场惨败洗礼。
曹文诏迅速整编两队,随丁修研习新足规。朱由校与曹并肩而立,目睹将士热身,笑道:“练兵如舞剑,需刚柔并济,过刚则易断,过柔则无力。”
曹文诏闻言,颔首赞曰:“陛下高瞻远瞩。”
提及军中往昔,曹文诏忆起榆林军中摔跤盛事,贺世贤将军以此激励士气,将士踊跃参与,斗志昂扬。
朱由校微颔首,对“家丁队”之事一笑置之。
沈炼的不甘尽收眼底,朱由校笑中带怜。此时,校场边人声鼎沸,未当值的士卒与太监纷纷聚拢,甚至有小赌局悄然兴起。
朱由校见状,立令军法营严惩,军中宫中,严禁赌博,严惩不贷,太监更被发配西山劳作,以儆效尤。
谈及明朝养军之策,因饷银常遭克扣,将领们别出心裁,采用“底薪微薄,战功提成”之法,平日里饥饿难耐,战前重赏以激士气。
然此法虽能暂时提振士气,却也隐患重重,如同商贾之道,难以聚人心,战败则士卒四散,难以为继。
太监涉赌更是禁忌,因债务缠身易成他人耳目,泄露宫闱秘辛,危及皇权。
朱由校对此深恶痛绝,誓要清除赌患,以安宫闱。
球赛再启,朱由校坐于小马扎上,观战之余,摇头苦笑,心知将士尚需多加磨练。
夕阳西下,球赛告终,各归营寨。
朱由校悄然步入暖阁,恰逢徐慧儿与徐婉儿姐妹俩笑语盈盈,徐慧儿正羞涩展示自己的手作,却因尺寸不当而脸红。
朱由校突然出现,温柔以对,轻抚慧儿脸颊,笑语:“今夜,朕要与你共度良宵。”
言罢,一室温馨,尽在不言中。
…………
晨曦微露,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喔喔——嘎嘎嘎!”
一只红颈雄鸡刚欲引吭高歌,便遭人温柔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唔,已是三遍啼鸣。”
朱由校被这不速之音猛然拽出梦乡,双眸骤睁,恍若破晓之光。
“莫非,我被这锦被施展了封印之术?”
他仰卧于罗汉榻上,胸前似有千斤重压,起身之际略显艰难。
轻掀被衾,一幕令人啼笑皆非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位娇小萝莉正酣睡其胸,朱由校额头不禁浮现出几道无奈的纹路。
“……”
凝视着这沉睡中的小不点儿,朱由校心中暗自嘀咕,言辞间不乏自嘲与幽默:
“重要的事情,三缄其口亦难掩真相。
非萝莉控,非萝莉控,实则……萝莉控?
咦,这话怎听怎觉别扭。”
他轻手轻脚地将徐慧儿移至一旁,目光落在胸前那片湿润的痕迹上,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此萝莉虽可爱,睡相却堪比梦游仙境,卷被、打滚、抱大腿、流口水,一应俱全。
“日后,或许与徐婉儿共眠更佳,她温婉如水,定能守夜安宁。”
披上一袭华丽大氅,朱由校步出内室,步入晨光之中。
在宫女的悉心照料下,他洗漱一新,随即投身于繁忙的国事之中,开始审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初览奏章,朱由校习惯性地先阅人名与职衔,如工科给事中张其庭之名跃然纸上。
再细品其文,只见“军中蹴鞠,恐损军威”之语,令他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此等琐事,岂是你分内之责?”
言罢,他随手将奏章掷入废篓,转而开启下一篇章。
“嗯,正合我意。”
这次,他迎来了方从哲与太常寺少卿官应震联名上奏的佳音。
文中痛斥前朝奸佞,张四维欺上瞒下,无能无才;丘瞬借皇权以公报私仇,误国害民。朱由校阅后,龙颜大悦,拍案称绝。
“好一番精彩绝伦的指斥,张居正之遗祸,尽归张四维一人承担矣。”
他欣然将奏章递予刘时敏,并询其是否已过内阁审议。
“回禀陛下,此奏未经内阁,乃方阁老抱病亲送至司礼监。”
刘时敏察言观色,低声添言:“方阁老送达后,便在家丁护送下返家休养。”
“嗯。”
朱由校颔首,对方从哲的识时务表示赞许。
"诏令已下,方从哲荣膺柱国、太子太师之尊,特许其解甲归田,朕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