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振续道。
“笔锋再利,岂敢西苑求杖,以名垂青史?”
周应秋不屑一顾,言及大明文风之变,讽道:“节义刚直,竟成邀宠之资,昔日直谏之士,今安在?”
“陛下新政,实干者昌,空谈者退。”
周应秋对袁世振笑道,“昔日张太岳之祸,党争之乱,皆因庙堂闭塞,视听不明。今陛下亲政,朝局清明,吾辈正当大展宏图,何惧人言?”
言罢,周应秋悠然伸展一腿,缓缓言道:“陛下虽对群臣觐见少有回避,然对科道官,却因冯、顾二人之隙,心生芥蒂,尤恶其逾越之举,君又何虑之有?”
“嗯。”
袁世振沉吟片刻,终是颔首赞同,“周尚书慧眼如炬,洞悉时局。”
“时移世易,于我等无依无靠之辈,亦或可视为转机。”
二人步入内阁,朝廷重启考成之法的诏令,犹如春风化雨,遍洒京畿。
京城内外,衙门林立,皆忙于筹备未来之务,无一敢懈怠。
圣上勤勉,朝野皆知,无人敢以官职为儿戏,企图敷衍塞责,皆恐事态扩大,累及己身。
大明官场,流传一语:“事有人为,不为则有人代之。”
尤其今时今日,周应秋奉旨广开才路,外官入京,犹如活水入潭,行政之效,非但倍增,亦至少五成有余。
皇上由此深感欣慰,觉近来无聊奏疏渐少,朝堂清净许多。
正当京官们忙碌之际,圣驾却悄然离京,向东而行。
午后,张家湾畔,龙骧卫军营内,新兵正挥汗如雨,修筑营地。
赵率教立于河岸,目睹士卒挖沟筑壕,面露赞许。
不远处,其弟赵率伦正指挥修建茅厕,一派繁忙。
“真乃奇也!”
一士卒挥铲之际,不禁低声嘀咕,“军旅之中,解手随意,何须如此讲究?若处处如此,岂不繁琐?”
赵率伦闻听抱怨,嘴角微撇,“刘峰,茅厕之建,亦军令所在,勿再多言。
再絮叨,便去修堤,重回田间做佃户去!”
修筑营垒,古来有之,然今皇上下令,连细微如厕之事亦需规范,严禁随地便溺。
虽有将领微词,但在军法官的严厉监视下,无人敢违。
刘峰,赵率伦麾下一勇夫,力大无穷,善骑骡,自不愿重返苦役,故此刻挥铲如飞,不多时,一小土堆已赫然在目。
他深知,龙骧卫之饷银,远胜田间劳作,自当卖力以赴。
目睹刘峰展现的惊人臂力与持久耐力,赵率伦心中暗自称奇,已暗自盘算,欲将这位少年英才纳入麾下,视为心腹。
他自知性情温厚,不似兄长那般勇猛无畏,故甘愿屈就于辎重营,执掌物资、运输与工事构筑之重任。
辎重营虽为杂务所累,军饷微薄,唯其训练松弛,得以偷闲养性。
正当赵率伦沉浸于个人前程的沉思之际,马蹄声骤响,二百余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其兄赵率教率众将官迎上前去。
赵率伦见状,不敢有丝毫懈怠,急令部属加速筹备,以表敬意。
朱由校轻挥马鞭,免却赵率教之礼,率锦衣卫穿梭于营寨之间。
途经未竣之厕所,皇上面露不悦,语重心长地对赵率教言道:“朕重申,行军至何处,灶台可缓,厕所必急。
士卒之洁净,关乎士气与健康。初春虽蚊蝇未盛,然夏日将至,若不加防,恐疫病肆虐,损我军力。”
赵率教闻言,连连称是,誓将此事铭记于心。
漫步至营地中央,朱由校亲启麻布包裹,见内藏毯被、棉衣及全套军服,不禁询问其来源。
得知乃内务府所赠,又询其保暖性能,赵率教信心满满,赞其用料上乘,无丝毫偷工减料之嫌。
朱由校颔首赞许,对萧庸之才干颇为赏识,遂命刘时敏记录,邀其至西苑面圣。
对于萧庸以棉衣之料制作全套军需之举,朱由校非但未责,反觉其思路独特。
试想十斤棉料,足以锻造甲胄,其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朱由校心思缜密,观军中集结之景,虽得虎贲卫精锐相助,新军组建仍显迟缓。巡视龙骧卫后,与士卒共餐,尽显亲民之姿。
归途之上,朱由校脑海中回荡着“工业化”与“标准化”二词,皆因萧庸所供军资而触发。
此二词犹如明灯,照亮了大明军队革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