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要独自负责一间三人病房,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病人,更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胜任。我又看了下护理的重点注意事项,除了些体力活,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院领导有意挑选的,我去的这间病房就是熊顿曾经住过的。她原本的七号床,已经被一个十四岁出头的小妹妹占据。
问了问,小姑娘是白血病。
八号床暂时空着,九号床是个斯斯文文的眼镜姐姐,皮肤很白。她和蓓娜姐得的同一个病,但病情要严重一些,需要切除半个乳房。
第二日:早班。
小姑娘抱着笔记本在看电影,看得还是他和我拍的电影。
于是我就问她,这电影里最喜欢哪个姐姐,结果她先说我好看,但又说自己想长成蜜蜜那样......我忽然想到某人说的那个词,“垫大欺客”,哼!(划掉)
第四日:晚班。
八号床来个阿姨,五十五岁。
说是那天搬花盆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被砸到了胸口。去医院拍片看有没有骨折的时候,却发现肺部有阴影。
大夫说她的病情已经是发现得比较早了,但结果很难说——人患得是小细胞肺癌,转移起来会很快。
阿姨精神很好,说话洪亮,不像电视里那些肺痨鬼。
第五日:夜班
白天没睡着,撑到五点钟的时候有些犯困,最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还好没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小庆幸。护士说我来这之后的几天,是这个楼层最平静的一一段时间,很难得。
下次得准备点提神的东西。
第八日,早班。
第一次遇见突发状况,小姑娘早上刷完牙,然后嘴巴就开始吐血。
吓了一跳,第一次见牙龈出血能出这么多的。
她的主治大夫告诉我,白血病患者就是会突然这样大规模出血,有时候需要一个刺激,有时候就是没由来的。
处理的过程中,被单枕套上都红了几块。
我重新拿了干净的来换,发现新送来的被套上也有血迹。
问了护士长,她确信新换的也是干净的——医护人员眼里的干净,指得是无菌,不是无污渍。
学习了,回头可以教给某人。
第九日,晚班。
陈燔送了个相机给我当生日礼物,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三十岁了,但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
真正成熟的人,应该就像今天隔壁病房的那个大哥,他就比我大了两个月,但儿子都已经七岁。
而且大哥气色很好,完全不像是个病人,甚至还能和儿子开着玩笑话。
第十一日:早班
小姑娘的笔记本电池坏了,看不了电影。
给她跳了段舞,她很喜欢。
我们约定等她康复后,我就教她跳舞。
可能要等很久。
眼睛姐姐好像认出我来了,我在犹豫要不要主动告诉她。
对了,隔壁大哥的光头很帅。
第十三日:夜班
小姑娘的床位空了,听说家里给安排转院了。
医生说其实没必要的,小姑娘现在病情很稳定,就是等骨髓匹配。但人么,总会信任名气更大的医院,也正常。
半夜的时候听见奇怪的声音,后来才发现是阿姨躲在被窝里哭。
我以为她是舍不掉小姑娘,后来才知道她的心里压力也挺大。
阿姨说她这辈子不抽烟不喝酒,积极锻炼,早睡早起,什么坏毛病都没有。但为什么还会得癌呢?她想不通。
陪她聊了一晚。
第十五日:晚班。
阿姨也变成了光头。
她戴上了一顶毛线帽子,大红色的。
她说这帽子帽子是她丈夫当初追她的时候,亲手打的。只是打到后来实在歪得不成样子,于是她接手。拆了大半,然后又重新打了一遍。
自己做礼物帮别人追自己,有趣。
但是眼镜姐姐今天分手了,当着我们的面。
不怪那个男人太渣,是姐姐主动要求的。
但也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久病床前无孝子,也无男朋友。
第十六日:晚班。
小姑娘又回来了,说是在某家医院的走廊睡了三天,实在受不了那个环境。她妈妈更惨,在走廊打了三天地铺。
我们挺欢迎。
阿姨忽然又哭了。
晚上,陈燔来接我,他说了春晚的事情。
有点兴奋,睡不着。
幸亏明天休息,可以补觉。
……
第十八日:夜班。
楼层里走了一个大爷。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抢救的时间很短,没有那么惊心动魄。
阿姨睡得浅,问我刚才是什么动静。
我没告诉她结果,只说有人病危,送去抢救了。
有些难过。
陈燔早提醒过我,如果受不了这种情况,可以早点结束。
还好,这回去世的老人家已经七十多了,他儿子也没怎么哭,大约是早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