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封赏的旨意传到成都,正在大蜀王宫殿中饮酒享乐的王继恩却觉得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自己殚精竭虑,出生入死来西川平叛,到头来还是改变不了他低下的阉臣身份。宣政史?王继恩冷笑了一下:亏得那班文人,想出了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官名。当初他授意宰相在朝议时授予他宣徽史这个职位,没想到却被太宗以“宦官不得干政”之说给否决了。罢了,无论他做了多少,在众人心中,他依旧是个投机专营为人不齿的太监而已。
那些出身高贵的将门子弟,表面上对他奉承巴结,那是因为他大权在握,一旦他交还兵权,还有谁打心眼里瞧得起他?
别的不说,就算他如今位高权重,仍有一些属将自视清高,对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让他十分窝火,先锋官马知节就是一个例子。
那马知节不过是赖祖上荫补作了供奉官,却得到广大将士们的敬畏和拥戴。这让王继恩心中很是不平,总想找个机会打击一下他骨子里的优越感。机会终于来了,李顺围攻彭州;王继恩派马知节守彭州,却只交给他三百名老弱病残士兵,其余的宿将旧卒全部召回成都。马知节屡次请求增加兵员,没有得到同意。李顺以十多万人攻打彭州,马知节力战,从清晨到黄昏,士兵大多死亡,他感慨地叹息说:“死于贼人手里,不是勇士。”就横拿着长矛突围而出,将近天亮,援兵来到,又呐喊入城,贼人才溃退离去。太宗听说后感叹地说:“贼众我寡,马知节不容易抵挡。”并授任益州钤辖,加封益、汉九州都巡检使,升内园使。
太宗嘉奖了马知节,虽说对王继恩挟私报复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可是君心难测,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清算这笔账呢。
王继恩胡思乱想之际,一只花猫“嗖”的一声从他脚边窜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这个该死的东西,惊扰了宣政史大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仆人一边追赶花猫一边向王继恩赔罪。
“等等!”王继恩喊住了那个仆从问道:“军帐中哪来的猫呀?”
仆从立刻恭敬回答道:“启禀大人,前日听军需官说仓中军粮不多了,偏又发现几只老鼠,属下就找了这只花猫来抓老鼠,哪曾想惊扰了大人,反正这老鼠也被抓得差不多了,属下这就去处理了那个畜生。”
“是啊,老鼠抓得差不多了,养这猫也没什么用了!”王继恩心中有所触动,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报!”一个士卒慌里慌张跑进来。
从官呵斥道:“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惊扰了大人该当何罪!”
士卒连忙跪下道:“前方急报,遂州指挥史张嶙诛杀将领王文寿,率两千余精兵投奔叛军张余去了!”
“什么?这还了得!”王继恩又惊又怒,“啪”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
从官连忙将急报呈上来。
兵变的原由是王继恩麾下的将领王文寿对下属太过严厉苛刻,导致所率士兵对他极其不满。结果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名叫张嶙的指挥史率众斩杀了王文寿,然后率领两千余士兵投奔流寇张余去了。
张余是李顺手下大将,在成都激战中,张余眼看力战无果,与手下士兵逃出成都,并占据战略要地,以图东山再起。张嶙所率尽是精锐,他的倒戈使张余势力大增。
流寇反扑,王继恩也没有心思再继续扩大战果,虽然他手握重兵,却总以军粮不足为由拒绝继续追讨叛军残部。每日里专务宴饮,恣意享乐。王继恩每逢出游,必要前呼后拥、音乐杂奏。随行骑士则左执博局,右执棋枰,好不威风,俨然一个“土皇帝”的做派。
大兵之后有大疫,没有多久,成都就发生了瘟疫,王继恩依旧高卧宴饮,全然不顾蜀地战后百姓的安抚处置,蜀地依然哀鸿遍野,民心离散。一时间,告急弹劾的文书像雪片似的飞至汴京。
瞬息变化的蜀中形势让太宗日夜忧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初为防“黄袍加身”的历史重演,他才委派自己的心腹王继恩前往蜀中平叛,没想到王继恩这一介宦官也开始拥兵自重、擅自独大,真让他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