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时光飞速流转。
岁父去世,岁晚带着当初那个如今已成为她的丈夫的男生回到岁家,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岁氏集团的大权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岁晚手里。
又被岁晚送给了她的丈夫。
谢玉遥跟着岁晚的婚礼请柬一并来到了时家,她看起来怒气冲冲,满眼难以置信:“你就这么看着晚晚嫁给那个鬼火黄毛?”
“有哪个好人拐走别人家的女儿,气死了人家父亲,葬礼也不参加,完了又转头一回来吃绝户了?”
时决明看起来无动于衷地把玩着手里这张写着他的名字的婚礼请柬,几年没见,岁晚的字倒是一点没变:“你怎么知道是他不让她回来?万一真就是她铁了心为了男人不要家人朋友了呢?”
那晚,岁晚离开得极其果决,岁家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也一并抛弃了他们这群朋友,好像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此生真爱,她否定了她前半生的所有。
谢玉遥:“……”
谢玉遥:“不是,哥们儿,你好歹擦下眼泪再说气话。”
时决明吸吸鼻子,抬手胡乱抹着眼泪。
两厢沉默,谢玉遥忽然开口:“我还是不信,晚晚会喜欢上那种人。”
时决明没有回,只是默默地将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早就做好,而他一直没送出去的订婚请柬递给谢玉遥。
谢玉遥接过又丢回去,直接气结:“你俩都给我去死吧。”
岁晚补办的婚礼很盛大。
鲜花着锦,宾客满堂。
时决明带着他的未婚妻,去和挽着丈夫手臂的岁晚碰杯。
岁晚变了很多,从前保养得比脸都上心的长发剪短了,黑了一点。她扬起的微笑仍然大方又端庄,但再也找不回从前那样狡黠又毫无顾忌的模样了。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透明的小气泡在颜色清透的香槟里不断上涌又炸开。
时决明轻声说:“欢迎回家。”
他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不顾岁晚错愕的眼神。
婚宴快散场的时候,岁晚的丈夫仍在忙着和别的大人物交际,时决明将订婚请柬递给岁晚。
岁晚看着印刷精致的请柬发了会儿呆,语气莫名:“你喜欢她吗?”
他现在的未婚妻温婉、端庄,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也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旁,被忽略、被无视都无所谓,和岁晚一点不像。
时决明没有回答,声音颤抖地反问着她:“你呢?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到非他不可,宁愿否决自己前面十几年过往的地步吗?
岁晚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笑:“小草,你要快乐。”
订婚宴最终还是没办成。
时决明饱含歉意地提出还是取消联姻的提议的时候,面容模糊不清的女人甚至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有,温温柔柔地应着好,爽快到时决明就连早就准备好作为补偿的几个项目都来不及说出口。
梦里的日子风平浪静地过。
时嵘自他接手后蒸蒸日上,岁家在那个男人手里山河日下。
时决明和谢玉遥有时实在看不下去,都会悄悄施以援手,但只要被岁晚察觉到了,她都会把那些援助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那时的二人只当岁晚是铁了心要和他们分道扬镳,难过夹杂着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对那个男人的咒骂。
直到某次宴会上,觥筹交错间,岁晚举杯时,袖口从腕上滑落,时决明眼一瞥,就清楚地看到了岁晚手腕上一圈青紫交错的伤痕。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时决明了解的岁晚就算眼睛瞎了,脑子里进了再多的水,也不会去为一个家暴凤凰男死心塌地。
谢玉遥听说这件事之后,反应比时决明还激烈,当即转身,拔腿就要赶往岁家:“我杀了那个傻逼。”
……
然后,时决明就接到了谢玉遥小声叫他去局子里捞人的电话。
老实说,时决明和谢玉遥也算是发小,认识这么久,头一次知道她行动力那么高。
鼻青脸肿的男人、咬牙切齿随时要跳脚的谢玉遥……和坐在角落里,披着谢玉遥的外套,手里端着女民警倒给她的水,双目失神的岁晚。
一见到时决明,谢玉遥就开始骂骂咧咧:“我一进门就发现他在和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女的打情骂俏……我靠,在晚晚的房子里,拿着叔叔阿姨打拼的产业婚内出轨,这畜生,还让晚晚给他们做饭……”
“阿遥!”岁晚打断谢玉遥,她偏着头,不敢放一丝目光去看时决明,望着谢玉遥的目光隐含着哀求,“别说了,遥遥。”
谢玉遥安静下来,依旧愤愤地看着男人。
“我和晚晚的家事,应该轮不到谢小姐插手吧,”男人目光阴冷,淬出口含着血的唾沫,转头看向面对他时眼含不齿的女民警,“警官,我要告这位小姐私闯民宅,蓄意伤人。”
谢玉遥瞪大了眼睛,不由地望向岁晚。
岁晚收回视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玉遥失望地看着她,唇瓣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水。
时决明同样难以置信,目光落在岁晚身上。
她低着头,表情看不真切,头发与上次婚礼时相比,剪得更短了,手紧紧拽着谢玉遥给她的外套,指关节攥到泛白,像是在隐忍。
……隐忍?
时决明目光微动。
后来,他用了点小手段,男人刻意放大的私闯民宅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谢玉遥被伤透了心,赌气地拒绝时决明再在她面前提岁晚。
时决明眼前闪过局子里岁晚攥紧的手,又想起几乎快被他忘记的,很久之前的那个夜里,岁晚眼底的挣扎。
他说:“我们都了解她,要是……她有苦衷呢?”
谢玉遥沉默,再抬头时,语气里带着哭腔:“那谁去救救她啊。”
他又说:“我去。”
*
时决明半夜去爬岁家后院墙头的时候,忽然间就很想笑。
明明小时候动不动就翻墙头想要上天的是岁晚,两家的墙头上都有她的影子,而现在趁着夜色干这种事的倒成了他的。
时决明不知道自己夜半三更过去,会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
男人和一个他有些眼熟的女人站在一起聊天。
“我看女主现在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在时决明面前一向温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凉薄又尖酸,“你的攻略任务快完成了吧。”
攻略……任务?
时决明瞳孔骤缩。
男人哼笑着回应道:“嗯哼,只差一点了。进世界前,我和系统兑换了‘最爱的人是你’金手指,大小姐见我第一眼就走不动道,也不知道把我看成谁了。你呢?”
女人叹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躁意:“我的任务是夺取女主的受喜爱值,就差那个时决明和谢玉遥了,我本来以为你们结婚之后,时决明那边的进度会很容易,结果到现在他对女主都还是满好感。”
“还有那个谢玉遥,昨天之后,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一点好感直接清零了……我的任务做太久了,大概要被强制登出了。”
女人话音一顿,调侃道:“还是你运气好,任务完成了,能够位高权重地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了。”
庞大的信息量直接涌进时决明的脑海。
夏夜燥热的风裹挟着鼓噪的心跳在耳朵里轰鸣作响。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时决明的半张脸,小心又吃力地拖着他往后走。
时决明被她肌肤上的凉意一刺,在脑子里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前,身体先本能地卸了力。
岁家的后院里有一条隐蔽的、通向院外的小路。
他们像小时候背着父母偷偷出去玩一样,从那条小路里溜了出去。
岁晚牵着时决明的手,一开始还蹑手蹑脚,出了别墅之后,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渐渐开始跑起来,他们踏着每一块熟悉的砖瓦,跑过的路上都撒着月光。
他们跑到很久没再去过的小木屋,门口的两张板凳,依旧摆在那里。
小猫跑出去玩了,老头大概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