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树下段淼明，郭壮跑的飞快。风在耳边呼呼响，郭壮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有力气。

站在院口，那些碾工晒工的表情郭壮看的真真切切，是讥笑，讥笑我在说大话。讥笑我这无根之人还在做梦。

郭壮感觉胸中的热气越来越旺，脚下的力量越来越大。

你们不明白，我说的不是大话。

我郭壮前半生做了畜生，我后半生想做人。

对这位七殿下，我是发自内心的相信。相信只要我跟随他，他就能让我成为人。

你们等着瞧，等着瞧。

.......

两人回到玉澜居，天色刚刚黑。

段淼明回到书桌后坐下，六名常侍立刻围了上来。六人中小邓子落在最后，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经理图，才奔到段淼明身后站立。

郭壮回去换了内侍服才来。在玉澜居，身为常侍不穿内侍服，实在扎眼。

在郭壮进来之前，段淼明简单的与六名常侍说了一下想法，下一步准备开一间染坊。六名常侍自然毫无意见。

但刘伯的话段淼明记在心中，见郭壮回到书房，段淼明迫不及待的问道：“‘染作行’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刘伯他不方便讲。”

郭壮拱手行礼后答道：“回殿下的话，‘染作行’是染坊的行会，就在青竹巷，任何人要开染坊就绕不开他们。每年要交会费百贯，而且谁做多少生意都要商量着来。”

“凭什么？不加入他们不行吗？”小邓子气愤填膺，忍不住叫了一声。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居然抢在段淼明前面发问，他立刻醒悟过来，将头低了下去。

“凭染作行控制了所有的染工，所有的绢布来源，所有的染料来源。”郭壮看了一眼小邓子，说话心平气和：“行首姓钱，拥有金陵最大的染坊，有四十五缸。”

“你是说，他可以让我们没有染工，没有绢布和染料？”段淼明在书桌上敲击手指，低声问道。

“能，染作行有六十二家染坊，钱行首一发话，不买上游的绢布和染料，这么大的量没人吃下，绢布商和染料商就得低头。至于染工，签的都是死契，染坊转让之前，染工归染作行。”

“那让郭壮去表明给七殿下干...”俞有话一出口，就自己感觉不对。七殿下现在没有什么威望，就是去挑明身份，只怕会被人客客气气请出来。顶多说上一句，还请殿下不要与民争利，否则朝中的言官会好好规劝殿下。

能在染作行站稳脚根的，每家都有背景。就连郭壮，听说也是花钱买了张京兆府的帖子，才加入染作行。最后也是因为他根脚不硬，被吃的干干净净出来。

“都这样，你们怎么还都加入染作行？”俞有扭头问郭壮，动作一大，脖子上的肥肉直抖。

“因为有好处。染坊每天买绢布的钱是一个巨大的开销。借外面的钱九出十三归，借行会的钱就便宜多，十出十二归。而且....”郭壮抬头望了望段淼明，不敢把话说完。

而且，可以垄断行业，挡住竞争者入内，比如我。

段淼明在心中将郭壮不敢说的话说完。

“吱吱吱”

段淼明掏出两枚大正通宝，在手指间翻玩，铜钱偶尔发出碰撞摩擦声。

一个小小的染坊行会，让三哥批个条子给京兆府，京兆府出个面就能加入。可加入后还是要受行会控制，又能吃到多少份额呢？吃多了，其他家不乐意，吃少了，我不满意。

如果不加入，这六十二家，乐观的说，哪怕只有一半有后台，那就是三十名官员。这三十名官员有同窗，有好友，有座师，有亲戚。一人动员四个伙伴来打团，那就是一百多疯狗。三哥都要在他们弹劾攻势下退避三舍。

何况我这个王爵都没有的皇子，恐怕更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