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要踏进兰亭苑。
“大娘子,侯爷有吩咐,若无他的首肯,您不许出入这里。”
徐嬷嬷板起脸:“怕什么,老夫人点了头的,回头若问起来,自不会骂到你头上来,况且是为着正事,侯爷会体谅的。”
小丫鬟面露为难,片刻后还是退开身子让人进去了。
兰亭苑主屋坐北朝南,左右各两间厢房,其中一间便留作桑眠存放嫁妆。
李闻昭若要立时三刻拿出五百两,从那里取是最直接的,只是一把铁锁横亘在门上,他并不知晓钥匙在哪。
“嬷嬷在此稍等片刻。”
“快些,那头人等着要银子,万一出去说我们侯府磨磨蹭蹭拖欠可不好听了。”
李闻昭急匆匆在屋里翻找起来。
他从前基本不来这院子,更不可能知晓桑眠存放银钱钥匙之处,翻找间毫无所获,反而身上起了汗,浸得伤口隐隐作痛。
徐嬷嬷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索性也进去了。
“大娘子在翻什么?”
李闻昭本就翻得没耐性,冷冷睨过去:
“放肆,奴才也盘问起主子了?”
徐嬷嬷眼睛精明着,冷哼一声便就站在那盯着他找,时不时催上两句。
他被催得烦,干脆说:“今日的确是找不到钱匣与钥匙,不如这五百两让母亲先垫上。”
“哼,府里银钱可都是你管的,你拿不出来?”
“莫不是我们侯府银子让你败光了?”
她目光讥诮,咄咄逼人。
“找不到现银,大娘子拿个值钱的物件儿也行,总归先给他们打发了,那些个商人最是唯利是图,耽搁久了可就要直接去侯府门口喊了。”
这事儿在上京的确发生过,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办婚宴,李闻昭是顿然不肯让侯府在此时丢这个脸,可也做不出翻妻子财物抵押的事儿。
“我去回母亲,大不了退回去就是,本就没银子,何苦置办这样贵的品种。”
徐嬷嬷瞧他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倒好似真记不起钥匙跟钱匣,于是也着急起来,怕今日这五百两真拿不出。
“哎哟哟我的大娘子,那东西咱都收了,便是退回,人家也不乐意啊,还是想想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抵一抵,回头咱再赎回来也一样的。”
李闻昭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忽而转身将视线投向那最角落的大橱里。
徐嬷嬷眼珠子一转,便猜出个门道,忙朝两个丫鬟使眼色,她们无视李闻昭,直接从大橱里翻出一个雕花木匣,打开后入目灿灿,一片喜意。
这是桑眠的嫁衣。
嫁衣款式并不时兴,反而老旧,但徐嬷嬷一眼认出来这布料用的是极名贵的云锦,还是上等正红色。
她咋舌:“这料子可值钱。”
有点点珠光从她眼前飘过,定睛一看竟是在腰间缀了四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梦如幻,好似整间屋子都因为这嫁衣而华贵起来。
徐嬷嬷眼睛看直了,这别说五百两,就是价值千金她也信。
李闻昭抿唇,他不自觉想起桑眠穿上这嫁衣时的样子。
彼时尚在南州,桑叔时日无多,一定要亲眼看着桑眠跟他成婚,二人婚事办的匆忙粗陋,但饮合卺酒时,桑眠酡红的脸颊比春日最盛的花儿还要娇艳……
还未从回忆中醒神,徐嬷嬷已贪婪笑着将木匣封好带走。
“老奴这就拿去给那货商。”
李闻昭皱眉,眼下却也找不到别的法子,便狠了狠心没阻止,只是要徐嬷嬷千万要嘱咐他们先收好,等侯爷归家,是一定要去拿银子赎回的。
徐嬷嬷点头就走,都踏出去几步了,忽然又被叫住。
她以为大娘子是后悔了。
回头却只听见大娘子沉声嘱咐她:
“切记要跟他们说会赎回,也别提这是侯府娘子的嫁衣,免得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