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山间的风给了她勇气。
桑眠把一颗心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
从那以后,盛夏忽然就像他那晚的耳垂,开始滚烫起来。
“唔……”
桑眠闷哼一声,才发觉手里灯盏已淌下层层蜡泪,刺痛感将她从那个盛夏拉回来。
她转身将烛火移到桌案上,便也看见了那敞开的衣橱,发现了消失的嫁衣。
耳朵嗡的一声,桑眠心跳陡然加剧。
“李闻昭……李闻昭!”
惊慌让她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大声喊着他名字将人叫醒。
“你看见,看见我的嫁衣了吗,就是那个,最最底下那个,你见过的,我们成亲时我穿过的!”
她语无伦次,把能点的灯都燃了,屋里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可依旧没有在大橱里发现任何一抹亮色。
李闻昭盯着她忙乱动作,烦躁的理了理发丝,然后才开口:“你有五百两吗?”
玉佩随着桑眠匆忙凌乱的脚步叮当撞响,又骤然消失。
“你……什么意思?”
“今日府里要用银子,我没找见钱匣和库房钥匙,徐嬷嬷就擅自先拿你嫁衣抵了那五百两,等你回来再拿着银子去赎回来。”
“你先莫急,眼下虽天色已晚,但他们还在城里。”
桑眠停顿好久,才逐渐拼凑出这几句话的意思。
她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艰难的开了口:“你知道那个嫁衣的来历吗?”
李闻昭站起身子,嗯了声。
“这事的确是徐嬷嬷擅作主张,但事从权宜,都是为了侯府……”
“不告而拿是为偷你知道吗……”她怔怔道,“什么为了侯府,你怎么不拿自己字画去抵?”
李闻昭看她脆弱眸色,心上一跳,动了动唇,将脸撇到一旁。
他今日什么事情也没干,守在这儿就是为了好第一时间告诉桑眠让她拿出五百两银子去赎嫁衣,才不是要在这听她数落的。
可或许是雪儿死因真相多多少少让他萌生出些愧疚,便还是放缓了语气同她道。
“一时救急而已,我知晓那是你亡母绣的,你把银子给母亲,明日那嫁衣就会完好无损被送回来的。”
“所以整个侯府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要用大娘子嫁衣作抵押吗!”桑眠蓦地转身,眼神锋利,几乎是咬牙问出来,脖颈上青筋跳动,显然是怒极了。
李闻昭是怎么敢的……
成亲那晚她一杯合卺酒醉意伤神,哭着同他讲这嫁衣来历,讲她担心父亲,讲她很可能要失去所有亲人。
他明明是知道这嫁衣来历……
灯油爆了一声。
她捏紧拳头,指尖死死嵌入掌心,尖锐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跟李闻昭拉扯的时候。
要找到嫁衣,先找到嫁衣,一定得找到嫁衣。
“哪个当铺?”
“不是当铺,是来送春日宴盆景的商人,具体在哪儿我得先去问问母亲。”
“他们今日来要的很急,似乎是因为要赶去下一个地方送货,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李闻昭见她指缝渗着血,眉心蹙起,下意识想要拿帕子去清理:“你作什么,不痛吗?”
“让开。”桑眠嗓音冷的骇人。
他眉头一皱,终究还是闪开身子。
见她从架上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匣子,原来那才是放银两的地方。
桑眠抽出一沓,转身快步离去。
李闻昭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他双眉紧锁,抬脚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