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那个嫁衣是阿娘给她绣的。
那是病入膏肓的阿娘一针一线给她绣的。
阿娘说知道自己撑不过那个冬日,她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小阿眠长大,所以要提前给小阿眠备好嫁衣,等以后她与如意郎君拜堂成亲,就算是阿娘亲自陪伴在侧了。
所以——
所以那个嫁衣,明明用了最好的料子却是最古板过时的样式,明明倾尽心血却还是一点也不合身的样子。
可是桑眠穿着嫁衣嫁给李闻昭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阿娘浓浓的爱意,好像能看到阿娘温婉的朝她笑,眉眼间全是温柔宠溺。
桑眠眼睛好像终于聚了焦。
她嘴唇嚅动,抬手便扇过去一巴掌。
李闻昭脸上本就有伤,这一巴掌打的他险些摔倒在地。
“等换回身子,我们和离吧。”
他恼怒,想说你又在闹什么,可看到她模样,话突然在喉中噎住。
李闻昭从未在自己脸上看过这种表情,破碎的,心如死灰的,眼里全然都是冷漠的。
带入到桑眠,他忽然心慌的意识到。
她跟祖母说的和离,可能并非赌气,也非要挟,她是真的要离开他。
……她怎么敢的?
李闻昭擦去嘴角鲜血,烦躁的蹙起眉。
“不就是一件根本不合身的嫁衣,你至于吗?”
桑眠实在不想跟这个男人再说一个字,她冷着眼把人赶出兰亭苑,随即去了翠华庭。
“我找徐嬷嬷。”
徐嬷嬷刚伺候王氏睡下,听见是侯爷来找,忙不迭出来。
刚行过礼,忽然从有两三个婆子将她扭了套进麻袋里。
“徐嬷嬷私自偷盗大娘子财物,按照府中规矩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去。”
桑眠站在庭院中,目光阴沉。
“现在就打!”
婆子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动手。
徐嬷嬷在麻袋里挣扎蛄蛹。
“侯爷!侯爷老奴冤枉啊!”
听见动静的王氏忙披了衣裳出来:“怎么了昭儿,什么事动这样大的火气?这徐嬷嬷是侯府老人了,最忠心耿耿,你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
“货商说得清清楚楚,是母亲您身边婆子把嫁衣给了她们,还放言不用赎回。”
王氏一愣,万万没想到儿子会为了大娘子嫁衣这样大张旗鼓来翠华庭拿人,她换作慈爱神色,伸手想要把他请进去慢慢说,不料对方就像是杵在地上似的,丝毫不动,一双眸子如同幽深静潭,冷得可怕。
桑眠定定看着王氏。
她虽早有和离想法,但因为要查容府与桑家纠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而侯府大娘子身份可以帮着她掩去诸多麻烦,所以忍辱负重呆到现在。
可这家人真是蹬鼻子上脸,成日里都在算计她,算计她的嫁妆。
眼底闪过讽刺,桑眠勾起一抹笑。
“母亲为何要维护徐嬷嬷?难不成她偷盗大娘子嫁衣擅自卖给货商的事情,是得了你的首肯?”
王氏心里发毛。
她挤出个勉强的笑:“胡说什么,母亲只是怕你怪错了人。”
“人证皆有,谈何错怪?母亲当年不也是就因为一个人证就断定是大娘子身边丫鬟害死的二弟么?”
夜里凉风格外刺骨,王氏心上悚然一惊,仅有的一抹笑也维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