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辰那日被误解将李闻昭亲手送的蘅芜冷香赠予妾室并送到他床上,还是雪儿死后他轻轻揭过,又或是自己受尽婆母妹妹冷眼欺凌时,他袖手旁观。
开始桑眠还会平心静气同李闻昭解释,后来次数一多,也就懒得多费唇舌。
“忘了。”
桑眠轻轻回答。
老太太摇头:“并不是你们的错,错在王氏。”
“方才昭儿都同我说了,说曾经偏信亲人,与你心生嫌隙,他后悔不迭,已承诺不会再委屈你,并且往后一定会补偿于你。”
“这些日子,府里先前那两个丫鬟的死,王氏都想栽到你头上,也得亏是昭儿信你,还有你嫁衣和那劳什子教养嬷嬷的事儿,都是昭儿替你出的头。”
“阿眠啊。”她语重心长,“你得给他个回头的机会。”
祖母不知晓其中缘由,自然以为是侯爷帮的,可桑眠心里明镜似的。
那不叫侯爷信她,不叫侯爷替她出头。
那都是她自己。
她自己信自己。
自己在帮自己出气。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
祖母又道:“先不说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早已胜似亲人,单就和离二嫁这四字,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不好听的。”
“非要二嫁吗?女子难道就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吗?”桑眠问。
“祖母您当年可是被逼着嫁进来作续弦的,您难道没有后悔过吗?若不是这后宅困住您一生,单凭您当年下得一手好棋写得一手好字,去作教书先生,去赁个斋堂卖字,都不比在后宅与女人争宠来的快活吗?”
“放肆!”
老太太眉眼俱沉,拂手将桌案茶水扫落地上,显然是动了怒。
“是我平日太过纵容你,你竟也敢拿长辈从前消遣说事!”
桑眠抿唇,她跪下朝老太太行了一礼。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可祖母您是知道的,我当初被打了板子,性命垂危,侯爷任我自生自灭,若不是祖母,恐怕我早烂在了兰亭苑。”
老太太嘴角绷直,冷哼一声。
“你还记得是我这老婆子救了你。”
桑眠软下声音,知晓是自己方才说的话触动祖母,就着跪姿去捡地上碎瓷,一边慢慢道:“祖母救命之恩,阿眠自不会忘,可这与我要和离是两码事,不是吗?”
老太太懂她意思,她自然不会挟恩图报,毕竟桑眠也曾在她旧疾发作时,亲自侍奉汤药,遍请名医,这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的确是两码事,可当时他打你,也是为了保你不是,你陪嫁丫鬟与二爷做出那等丑事,还连累二爷身死,真要是被柳姨娘告去衙门,你身为主子,又怎能逃得了干系?”
碎瓷边缘锋利,划出一道新鲜伤口,鲜血嫣红。
桑眠拿帕子裹了瓷片,搁到茶案上,才开口反问:“所以祖母也觉得尧二爷是我那丫鬟害死的?”
老太太一愣,避开她视线。
她轻笑,不再言语。
“常言道人非圣贤,如今昭儿肯低头向你认错,又承诺将来让你亲生孩子袭爵,你就饶他一回,且看今后他如何待你,和离这事,先莫要再提了。”
“好了,我也乏了。”
“方嬷嬷,进来扶我歇息吧。”
桑眠心里轻叹一声,垂着眼行礼告退。
一路回去果然见侯府里多了不少下人,应当都是王氏为春日宴做的准备。
本来是心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欲要散散心,可冤家路窄,遇上了李姝。
这才几日不见,她仿佛又瘦了些许,面色苍白,是人明眼一看就能瞧出来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