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不再,酷热无端袭来。
最近这些日子,毫不夸张的说,上京里一半以上的百姓都来凑热闹听过侯府门外不远处的露天说书。
那杂货铺旁边白瓷碎冰,清甜爽口的梅子汤,自然也都喝了不少,甚至还有专门为了这几钱银子的暑饮过来顺道听书的。
一时间,平阳侯府前头成了上京内炙手可热的消暑纳凉胜地。
偏生李闻昭拿这些没办法。
人家说书的又没指名道姓,若是要告去官府,一来没有立场证据,二来岂不是相当于侯府心虚,更加坐实其内容为真。
这厢进退两难,宫里更是焦头烂额。
弹劾李闻昭的奏札像冬日雪花似的,翩翩往天子眼底下飞,小小春日宴,把无事可干的言官忙的团团转,几日弹了半年的量。
不仅如此,太子卫蔺汇报南下督查科考舞弊案之时,还似有若无说那李侍郎未能从旁协同,案情乃是自己一手查明。
天子大怒,本要革去爵位以正视听,但丞相容晏和新科状元郎何祁都为其求情,念及他父亲功勋卓着,此前又敢于上谏,便将其从礼部侍郎变为从五品鸿胪寺少卿,基本算是抽走实权,从前大好官途尽毁于一旦。
李闻昭拖着疲惫身躯从西角门回府,大门前喧闹嘈杂依旧,他烦不胜烦。
“侯爷,老夫人叫您去翠华庭。”
王氏自打那日起便生了重病,李闻昭借口事务繁忙未曾去看过一遭,他想了想,脚步一拐往那边走了。
才进卧房,王氏甩过来一枚瓷盏,擦着李闻昭额角飞过,瞬间划出片红痕。
他不在意的抬抬手,示意下人都出去。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听王氏略显费力的呼吸。
扑通一声,王氏撇过脸去瞧,李闻昭双膝跪地,脸上是踌躇与懊悔,说自己被降职,外头凌乱不堪,后宅更是乱成一锅粥。
“这……咳咳,这不都是怪你!”
“如果不是你胡说八道,还暗自与韶光院那个贱人勾结,侯府如今怎么会落得个如此光景!”
“如果孩儿说,春日宴的我不是我,母亲可信?”
王氏闻言拧起眉。
她眼眸微转,竟没有觉得这话荒唐,沉思良久后让李闻昭起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闻昭将换身始末说与她听,王氏诧异,又听他说些曾经自己对桑眠曾做过的事,回想从前种种,似乎一切不对劲都有迹可循,她沉着眼:“那我上次……”
“母亲放心,那次是孩儿。”
“好个桑眠,如此心机!咳咳咳咳——”
王氏重重咳了几声,“既如此,那你们以后还会再换吗?”
“孩儿也是确定不会再换了,这才来敢跟母亲请罪。”李闻昭依旧是跪姿,他眸光虚无,落在桌案茶盏上,并没有起身给王氏沏一杯茶水。
“眼下我们侯府吃了大亏,孩儿也被降职,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须得尽快平息。”
他目露担忧,“而且……听闻枝枝新扇子铺也因此没能如约而开,她昨晚红着眼在孩儿怀中哭泣,说觉得丢人,孩儿听了实在是心疼。”
王氏本来三分犹豫,听闻容枝荔被殃及,心中不免自责。
李闻昭轻声提议:“桑眠那边请了讼师,显然势必要将嫁妆讨回,只是府里实在拮据,不然将些摆件还有大门拆了换回银两……”
“不可!”
本就丢人,再拆门还钱,侯府真就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挡不住了。
“钱的事情你不必再操心,回去好生安慰陪陪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