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桑眠忽然心一跳,就把那句“我跟你同去”吞回肚子里了。
卫蔺走出去几步,回头。
薄唇微扬,他说:“当然,如果你能一起更好,不然我也辨不清哪里是药铺。”
其实,桑眠也很难辨清。
南洲城不大,但如今尽是断瓦残砾,漆黑夜里偶有几处火光,那是灾民里尚且身强力壮的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救援队还在继续救人。
桑眠闭上眼,脑中回想自己当初从花丘里回来路线,脚尖时不时换过方向……
不多时,她睁开眼,有些兴奋:“想起来了,这条街尽头左拐,就有一家药堂,对面还是个制伞居,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扯出些油绢做临时帐篷用。”
卫蔺点头,顺着她往前走。
“桑姑娘记性真好。”他慢悠悠夸道。
桑眠不自在的加快步子:“太子殿下是在暗讽我当初记不清救命恩人?”
男人轻轻笑了笑,一身疲惫都被她逗得轻松不少。
“本宫那时年轻,心好腰也好,顺手救个小姑娘的事儿,没什么好记的。”
可能是火把烧的太漂亮了,桑眠耳朵发烫,她想起那夜。
当时以为他是李闻昭,自己醉了酒,又气恼他夸别的女子,心里醋意倒腾,便什么话都怼。
七手八脚爬上少年脊背后,总是稳不住身子,就骂骂咧咧嫌他腰太细,不好勾住。
……什么虎狼之词啊。
桑眠热腾腾的红了脸,显然卫蔺是还记着仇。
她心里懊悔,嘴上却不饶人,哼了声。
“怎么太子殿下是如今人老了腰也不好了?”
二人走的快,火焰叫风吹得一个劲儿飘。
卫蔺慢条斯理说了句:“好不好,桑姑娘试试不就知道。”
他一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像那晚雨夜那般把桑眠挟到背上,足尖轻点,三两下就到了她说的地方。
将人放下去,卫蔺勾唇:“可还好?”
桑眠惊魂未定站稳身子,恨恨瞪了他一眼,不知问得这句是腰还是她。
男人问完也不等答,转身踏着废墟去细细翻找,看能否有所收获。
……他是真擅长正经之余不正经。
平复心神后,桑眠捡起根废木头,去借了卫蔺的火,翻开石块,这里的确是药堂,但许多甁罐已被压碎,粉末药丸之类的与瓦砾混在一起,不好分辨是做什么用的。
“这里!”卫蔺喊了一声。
她忙过去,火光跳动,从空着的一处缝隙出能看到半截被压垮但下方尚且完好的药柜。
“三七、白及、紫草、大黄、连翘、红花……”
“是都能用的上的!”桑眠辨认着上头的字,面上露出欣喜。
“拿着。”卫蔺将手里火把递给她。
“小心,你背上还有伤口。”
“无碍,方才背你都绰绰有余。”他抬起巨石,并不轻松,脖颈上青筋绷起。
桑眠皱眉,想把火把插进废墟里去帮他,下一瞬听见男人粗喘,已然挪出个口子,够容纳一人。
卫蔺擦了擦掌心被划出的血,探身下去。
“你别下来。”他出声阻止桑眠。
“在上头守着,若是塌了,你还能找人救我——”
他话音才刚落下,余震突袭,碎石混着沙尘从缝隙里簌簌落下。
桑眠咬牙,怒骂他是个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