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合格的父亲,不是合格的丈夫,却是天生的君主。
他不爱妻,不爱子,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宁可舍身边人的真心,也不愿放过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他爱的唯有他亲手打下的江山,以及虚无缥缈的万民而已。
可这江山,在前世的最后,却是被他所抛弃的皇兄握在了手中。
封御清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在席间被沈冶轻拍肩膀时,封御煊还觉得疑惑,不过听闻是封御清寻自己,还是很快离了席。
等他到封御清寝宫时,正看见院中这样的场景——
宫灯昏黄的光影下,封御清正半睁开眼坐着,嘴里叼着个白玉酒杯,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捕捉到了二人进门的身影。
“阿兄……”
“什么事还非得今晚说?”封御煊打断了她的话,也不客气,自顾自坐在她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
封御清没有急着回答。
“需要回避吗?”沈冶问道。
封御煊微微挑眉看了过去,讶异于竟然连他都不知道封御清想说的内容。
“不,不用。”封御清略微思考了一下,“你就坐旁边也行。”
言下之意,听不听都无所谓。
沈冶点头,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耳目的存在,这才听话地坐在一边充当背景板。
“父皇今日对我说,你近来很是关心政事?”封御清开门见山地道,“你也知道,他这是想利用我敲打你吧?”
“尽管如此,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吧?”封御煊端起酒杯。
“或许。”封御清道。
她说的是“或许”,但话中隐约能听出没有余地的意味。
沈冶看着封御清,而封御清盯着封御煊,封御煊手中杯子不稳,有酒洒了出来。
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不知所措,封御煊盯着那洒出的酒看了半晌,但最终只是平静地掏出手帕将自己的手背擦干净。
“你知道那样不行的,阿兄。你没忘记他为什么会让你回羽都吧?”封御清语重心长地道,“倘若他亲自找上你,这件事便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封御煊微微冲着她笑,“别担心,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使自己陷入不利的。”
“我不知道。我有时候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封御清蹙眉道,“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被永远困在这里,可我也不想你真的越线……乔家的教训已经摆在那里了,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不会的。”封御煊只能徒劳地安慰她。
封御清缓缓地垂下了睫毛,她几乎不在封御煊面前露出这样疲惫的神态,她知道封御煊过得已经足够累了,所以向来不想把自己身上的情绪传递给他。
“谢烬羽的事也是,现在也是,你为什么总是在做这种困难的事呢?”封御清轻声道,这般语气与其说是无奈,倒不如说是早已经在这样的一次又一次中妥协了,“你总是不肯认命。”
封御清不知道,封御煊现有的行动是不是受到了他们重生的影响,可她知道的是,沈冶与皇兄既然前世能够谋反成功,这一世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只要沈冶遵守他的承诺,封御煊便能轻易地在战乱以后活下去,获得他梦寐以求的自由了。
“就这一次,我最后再劝你一次。”封御清看着眼前人,认真道,“再等一等吧,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不是吗?最后再等上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