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子年岁瞧着有个三十岁左右,一下马车,就盯着正在训练的兵丁们瞧。
他们到了胡县,才发现这个小县城治安竟出乎意料的好,还有兵丁围着城池外面的跑道跑步。
令行禁止,这可不像是大安朝的兵。
“这胡县小小一地,竟能练出这样的兵。”他忍不住感慨着,颇为好奇,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曾经当过某个郡城的官员,也见过郡城守军,虽瞧着威武,可不知为何,胡县兵丁的精气神还要比郡城守军好上许多。
若是以他的见识来看,这胡县兵丁,个个身形健硕,目光炯炯,的说是以一敌百夸张了,但一个顶对方五个还是没问题的。
老太太倒是探头去看:“咦,那是女子吗?”
“那些应当是守城军,母亲恐怕是看错了,守城军里怎么会有女子。”
“我眼神好得很,你瞧,那边那个……”
男人顺着母亲的手看过去,果然瞧见一女子走在军列中。
他颇为诧异:“这,此地竟穷到这种地步了?可我瞧这城门商贩进进出出,应当十分繁华才对啊,怎么用上女兵了?”
前朝也有用女兵的历史,但那是男兵打没了,实在是无人,只能用女子顶上。
可这胡县瞧着,不像是无人可用的样子啊。
老太太倒是有些为同性别的那女兵难受:“可怜了,如此年轻,被扯去当女兵,还不知晓要如何受欺辱。”
大头兵大头兵,说的便是兵丁地位低下,女人混在其中,肯定是要被欺负的。
一个跨着菜篮路过的大娘听到这话,没忍住插嘴:
“这位大姐,您话可就说错了,当女兵怎么可怜了,这可是我们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抢不来的好事!我闺女眼神不好使,没选上,回来哭了小半个时辰呢。”
老太太也不介意她忽然插话,也没有震惊纳罕,而是起了兴致,问道:
“妹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当兵不一向都是人人逃的嘛?怎么你们胡县的兵,还要抢着当?”
“当兵要逃那都是以前的事啦,自从我们柳大人当上县令,这当兵的规矩就改了改,吃得好,住得好,年年还有新衣服新鞋发,每个月都有薪酬,您说,这么好的事,抢不抢?”
那大娘明显是擅长唠嗑的选手,当即往那一站,给老太太科普起来:
“男兵女兵都一样,这可是咱们柳大人说的,还有呐,当兵不光自己的待遇好,还能福泽亲人。”
“就好比排在你们前头的那辆商队吧,看见下来的带着孩子的那女子没有?我打赌,她就是军属。”
老太太望过去,果然瞧见一衣衫破旧的女子,手里牵着一连串的孩子,正面色十分不安的看着周围。
“这话是怎么说的?”
“是这样,如今外面乱着,四处通信不便,柳大人善心,便想尽可能将军属们接来,安将士们的心,胡县商队如今多了,都与官府有契约,外出行商的时候,若是走到军营中亲人所在的地界,要去将他们接来胡县,或者带信。”
大娘道:“这女子带一串娃娃,又是坐着商队的车来的,肯定是军属了。”
正说着,便见守城门的兵丁听商队的领头说完话之后,脸上笑开了,指着远处训练的军队在说些什么。
女子眼泪立刻下来了,带着孩子们奔跑过去,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离得远,老太太听不到,但依稀可以猜出来应当是那些兵丁中有她的亲人。
虽不认得对方,可见着她衣着破零,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却还是飞速跑过去,她眼眶都忍不住湿润了。
“这应当是哪个兵丁的妻子吧。”
大娘也表示赞同:“可不是,之前征兵都是强征,许多人都来不及跟家里说句话,就被征走了,只剩下家中妻儿父母空等,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他们胡县也有这样的事,所以看着,就格外的共情。
正在训练人的将官放了人,都是有亲人的,无论自己的亲人有没有被接回来,看到同营的兵丁亲人来了,心里总会好受一些,也为他们高兴。
便有一兵丁同样飞速跑了出来,与女子执手相看,两人都在抹泪。
说着说着,兵丁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向着南方哭着磕头起来。
大娘很有经验:“他这应当是从妻子口中得知,父母已逝去了。”
这事也很常见,外面那样乱,老人活不久的。
悲伤过后,兵丁抱起最小的孩子,与妻子一同向长官行礼告别后,向着另一处走去。
老太太又开始为他们之后的生活担心了:“这大老远过来,有地方住吗?”
大娘摆手:“当然有了,要不然怎么说当兵待遇好呢,当兵的是个小官也能申请单独住所,就算不是小官,官衙也有补贴,那钱够他娘子租个小屋子了。”
“要不然,柳大人干嘛要派人把军属们接过来呢。”
老太太得了答案,心里便顺遂了,她活这么大岁数,见惯生离死别,但依旧希望能见着个好结果。
而她的儿子,却是眼睛发亮。
“难怪,难怪此地地方虽小,兵力却如此强盛。”
“将兵丁们的亲人接来此处,胡县便成驻扎之地,变成了自己的家,那守护胡县之时,自然尽心竭力。”
且,在世道乱的时候,上官却想办法将自己的亲人接来,这本身就是足以让人感恩一生的举动。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被接来亲人的兵丁们有多感激背后之后,又愿意付出多少忠心。
哪怕是没有被接来亲人的兵丁,心中也会因此残存一丝希望。
大娘看着突然开始激动的男人:“老姐姐,这是您儿子吧,他在说什么呢?”
老太太很习惯的样子:“不用管他,他就这样。”
男人正一拍手:
“推行此事之人,善于攻心呐。”
“这胡县!有大才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