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回去吧。”
“胡县派兵把那些突厥人都打死了,都回家去吧。”
丰县的官吏们站在残破城门外,不断高声重复着这个消息。
那些原本跑出去的百姓们本来还躲着,等见着熟悉的官吏面容,才试探性的往回走了走。
等瞧见里面果真有不少百姓在走动,而没有被杀害后,才放心的回到丰县。
也有人连想都没想过这是不是突厥人的阴谋,一头扑进了城门,高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这些突厥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屠城,因此当时在街面上的百姓死伤最多,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寻找到了尸体,坐在地上对着尸体痛哭。
也有在混乱中走散的亲人互相找到对方,抱在一起庆幸着他们都活着。
穿着黑甲的士兵们四人一队,穿梭在尸首间,要是看到突厥人的尸体了,就上去补一刀,再将之拖到一片被临时清出来的空地上。
“如今清出来的百姓尸体城内便有七十三具,城外如今寻到了二十一具,受伤的百姓还没有统计出来。”
吴妙茵在给柳意报告:“那些突厥人还没来得及损毁房屋,因此丰县房屋受损不严重。”
丰县县令年茂学在一旁听着,时不时补充一些细节数据。
他现在依旧是狼狈得很,只来得及胡乱理了理头发:
“还有许多百姓趁乱逃亡,得将丰县已无事的消息散出去,让他们尽早回来。”
尤其是那些躲进山里的,仓促间逃亡,连粮食衣物都没带,虽说现在的天气也冻不死人,但若是遇上野兽,那就是送菜了。
“望乡郡那边,也要通报一声,当时可有许多百姓往望乡郡方向跑。”
柳意听到这话,原本正翻看单子的手一顿。
吴妙茵见此,连忙对年茂学道:“年县令有所不知,这些突厥人有备而来,一开始就守住了通往望乡郡的路,因此往那边逃的百姓,都没能过去。”
年茂学的脸色立刻惨白下来。
不是之前那种因为遇到突发情况而本能的惨白,而是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往那个方向跑的人,都被突厥人杀了吗?”
柳意立刻看出来,他的亲人应该也是往那边跑了。
“也不都被杀了,突厥人就守在那边,有许多百姓见势不妙,纷纷换了方向逃亡。”
年茂学依旧是苍白着脸,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唇抖了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真的会失声的。
他后悔极了答应将那五百民兵借出去,也后悔极了自己当时不敢得罪望乡郡。
作为丰县县令,年茂学一向自认自己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
就算朝廷没了之后,许多县的官吏要么离开,要么借机敛财,但他年茂学却依旧恪守本职。
今年,更是借着胡县的东风,将丰县发展的比以前还要好。
可此刻,他所得意,所骄傲的丰县,只要上百个突厥人,便能顷刻间毁于一旦。
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
“大人。”
一个负责后勤的小兵跑了过来。
吴妙茵立刻上前,听他说完情况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年茂学。
“大人,那位被您救下的女子,是年县令之女。”
片刻后,被打理干净的医疗帐篷中,年茂学匆匆要进来,被拦在门口洗干净了手脸,还在身上套上了干净衣物,才被允许进入。
他几乎没能认出来,躺在草垫床上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年海娘。
她整张脸都肿胀了,浑身绑满了绷带,尤其是手脚,肿得十分严重,还被绑上了木板(夹板),被小心露出来的皮肤部位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更厉害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包着白布,但看过去,依旧触目惊心。
那一头乌发已经被剃掉了,露出了狰狞的伤口,上面还能瞧见线缝过的痕迹。
“海娘……”
不久前还在好好说话的女儿,甚至不到半天,就以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年茂学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的感觉。
年海娘睡得很沉,并没有发现父亲的到来。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醒着的话,还要感受身体的疼痛。
年茂学不能在此久留,他恍惚着神情出了帐篷,刚一出去,腿就一软,被在外面的江溪一把扶住。
江溪原本是要骑马去胡县寻求救援的,结果还没有跑多远,就碰上了赶来的胡县兵。
双方还没有汇合,他一眼看到了刚被突厥人从马上甩下去的年海娘。
江溪想要赶过去救人,刚骑马冲过去,身侧便有一银色盔甲一闪而过。
柳意比他快多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杀了那突厥人,救下了海娘。
江溪现在想想都后怕的厉害,以他当时的速度,是根本赶不上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