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县丞是韩家人,自家对着柳意低了头之后,他自然也是想要好好做事,在新主面前为家族争争脸面。
可实在是,胡县那帮子人,干什么都快得很,吃饭快,做事快。
连告状都这么快!
底下的人怨声载道,他能如何?
虽说是两县合并了,可大家私下照样分“你是胡县的,我是丰县的”。
这就算是带着孩子成婚的小家庭,那都会有矛盾,更何况是这种两县合并的事了,如今闹了矛盾,丰县县丞自然是要站在自己人这边的。
这也是正常,官场中,你不护着自己人,谁愿意跟在你后面干呐。
在县丞看来,年茂学也是他们的自己人,也该护着他们才是。
年茂学却是眉头一皱:“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还指望着我来宽慰一下你们吗?”
县丞一下就给愣住了:“大人?”
咱们才是一伙的啊!
年茂学看着这位老搭档还没转过弯来,叹气道:
“老韩啊,你看清楚,大安朝已经没了,如今原来官场上那套,已不管用了。”
“在你瞧着,丰县胡县各是一家,可在柳大人眼中,是不分内外的,你还没看明白柳大人吗?她只要求底下的人做事利落,莫要耽误了她的事。”
“若是旁的,我也给你们说说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咱们自己个做事拖拉,耽误了上头的事,不想着改正,还想着让我去说和,你是怎么想的?”
县丞脸色僵硬:“可,可我们也不是没道歉,他们却反手告了我们一状……”
“人家早晨便与我们说了,让我们快着些,是我们丰县官吏自己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如何还能怪人?”
“大人,事情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我们丰县的官吏挨了骂,都难受的紧,您这边若不去安抚安抚,怕他们心生怨恨啊。”
年茂学依旧是一脸佛系的样子:“此事我不能去,我若去了,那就真成两县之间的事了。”
他去安抚确实能收拢人心。
但如今柳意才是老大,他收拢个什么人心?生怕自己脖子上这头颅长得太结实吗?
“你回去只说让他们好好做事,同样都是人,为何人家胡县官吏做事那般又快又好,我们丰县却是又慢又拖。”
县丞还要再说话,年茂学已翻看了面前的文书,不再看他。
“我提醒你一句,柳大人手下的官吏向来是能者上位,无用者下,如今她提高了整个丰县的官吏俸禄,便是要我们使出配得上这俸禄的力气。”
“若是拿着高俸禄,还想与之前那般混日子,等惹了柳大人不高兴,也莫要到我面前哭。”
见县丞不以为意,他笑道:
“你可别忘了,这官衙中可来了许多富绅子弟,都是识文断字的,虽说现在还挂着个实习生的名头,也不算是正式入职。”
“但你说,柳大人叫他们来,是为谁准备的?”
县丞一怔,想起柳意刚入主丰县时便杀的人头滚滚的景象,不由身上一寒。
以往官场上,底下的官吏不愿意配合上官,上官是没什么法子的。
毕竟就算是能罢免了官吏,上官还能罢免所有人吗?那到时候衙门的事情谁来做?
可柳意却干得出来啊!
要知道,她自己之前就管着胡县,手底下一大票能用的人。
若是丰县这边的官吏适应不了新的工作节奏,还要抱团闹事的话……
那还不就是说换就换?
韩县丞当即心有余悸起来,连忙擦着汗道:
“是,大人,卑职知晓了,这就回去与他们说。”
待他走了,年茂学立刻放下文书,心里盘算起来,要向柳大人进言,给县丞换个职位。
他之前做县丞做的很好,可那是之前了,如今柳意来了,官场不再如往常那边,韩县丞却还停留在原来的思想中。
他若还领着丰县原本的官吏,只会带着这些官吏越走越偏。
柳大人如今满心放在盐矿上,所有阻挡到盐矿快速开始挖掘的人,估计都要被她记上一笔。
与其到时闹出事来,还不如现在就将韩县丞调离,可别在柳大人忙乱的时候给她找事了。
两县合并的小小矛盾,还未激化,就被年茂学按在了摇篮里。
至于韩县丞觉得他们都是丰县人,他们才是一伙的……
嗯……
要知道,他父亲母亲妻子,还有孩子们,可都是在衙门做事的。
原本总是病恹恹的老父亲,如今虽领的是个闲差,可也不知晓是不是因着柳大人亲自看过病开过药的原因,还是因着手头上有了事做,竟也不再犯病了。
再加上柳大人直接就降了赋税,按照胡县的三成来缴。
之前年茂学说朝廷没了,想要效仿胡县降赋税,可是遭到了官吏一致反对。
他争斗几番,只能勉强降掉苛捐杂税,再多,其余人便不愿意了。
如今换成柳大人上位,没一个敢吭声的。
她说要降,一群人在底下说好好好,我们早就想降了,大人爱民如子,是我辈楷模。
呸!
年茂学哼唱了几句那日宴席上,戏班子唱的戏词,美滋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着茶水继续工作。
什么你一伙我一伙的,两县已合并,都是一家人,都在柳大人治下,何必分个内外呢。
说来,这降赋税的事既已定了,这两日也该下令让百姓知晓了吧?
一想到百姓们听到此消息后欣喜若狂的神情,年茂学便心中满足。
年茂学盘算着,到时候若是要张贴宣告,他要揽了这件差事,去乡间看看百姓们高兴的样子。
他啊,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