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十三。
从穗穗夭折之后,姐姐便不再理府中诸事,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只偶尔见见我,旁的一个都不放进门。
几年来胤禛也不是没想过修复与姐姐之间的关系,却一次一次地被姐姐推了出去,有问则言,无问缄默。
几次之后被冷待得心里窝火,胤禛便来的越来越少了,除了初一十五的定例就再不在正院露面。
年世兰依旧得宠,被德妃和胤禛联手赐下了欢宜香,可怜被蒙在鼓里的人还欣喜的认为自己是独一份儿的宠爱。
归春阁那边,耿佳氏整日恹恹的,每逢胤禛去探望后就会被年世兰发作一次,久而久之胤禛也不爱去了,即便去看一眼也是歇在了偏房的费格格处。
去岁时,曹格格有孕了,我知道欢宜香的存在,也免得年世兰嫉妒的发狂,只借着让她安静养胎的理由打发她住去了耿佳氏那边和费氏做了邻居。
曹氏前几日刚生下了个女儿,按府里的排序,应当是四格格,胤禛忙于政事,曹格格也不甚得宠,连个名字都没。
姐姐差人送了个长命锁,取了乳名叫良玉。
探枫阁的李氏没什么脑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庶福晋吕氏也没什么旁的心思,胤禛更是鲜少去探枫阁。
揽翠阁自然是年世兰一枝独秀,只冯格格兄长在一次清查账目时立了些许功劳,才频繁地看了她几次,抬了庶福晋,却也一直没曹氏的福气得一个孩子。
至于我这,不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哦,并不是,弘晖忙于差事,我还有端怡和永璨。
太阳爬过天空渐渐向西斜,我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时间差不多了。
日暮已至,看着太阳渐渐的消失,天光完全暗了下来,戌正的更声传来,我知道,一代雄主陨落了。
畅春园想来已经乱作一团了,胤禛大抵已经从隆科多手里拿到了遗诏。
康熙爷病重有些时日了,却一直清醒着,十四爷几番奏请回京侍疾无果。
如今十四爷如今尚在西北,即便即刻回京也无力转圜胤禛继位的局面。
大局已定,成王败寇。
大行皇帝的遗体连夜运回了乾清宫,停在了提前备好的梓宫之中。
次日清晨,宫里的人带来了命雍亲王福晋携侧福晋及府中阿哥格格进宫守灵的旨意。
依例,国丧应男摘冠缨截辫,女去妆饰剪发。
亲王以下,顶戴官员以上;和硕福晋,佐领三等侍卫妻以上等,至乾清宫内瞻仰皇帝的遗容;近支王公、格格、福晋则到乾清门内的丹陛上,随嗣皇帝行大殓礼。
随着引路的小太监至乾清宫门口,姐姐一眼看见了跪于诸位亲王和文武百官之前的胤禛,心下了然,自己的丈夫坐上了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大汉皇帝后宫无皇后,只一位贵妃佟佳氏,而后是惠宜德荣四妃。胤禛未正式登基,依照在后宫的地位,德妃依旧排在第四。
废太子仍在圈禁,老三和老八兄弟三人于此情形敢怒不敢言,一直站在胤禛身后的老十三看起来似乎十分轻松。
说是守灵服丧,其实也并非完全不得休息,前世作为嗣皇帝的嫡妻,我足足在乾清宫待满了二十七日,今时有姐姐,我倒是得闲许多,被胤禛安排去照看悲恸不已几度欲哭到昏厥的德妃。
不知道的人怕是真的以为德妃娘娘对先帝用情至深,实则身边人都明白,德妃伴驾数十年,那些对于丈夫的爱慕早就被后宫权势地位的倾轧磨得渣都不剩。
何况敢把手伸向前朝帮着自己儿子筹谋储位又怎么会是囿于情爱之人?
我知道,德妃是痛惜小儿子与唾手可得的皇位失之交臂。
胤禛也知道。
繁复的丧礼和冗杂的政事之余,胤禛每每惦额娘望过来的时候,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难过吗?还是恨,恨亲弟弟夺走了额娘全部的爱。
第七日,胤禛御太和殿登极,颁布即位诏书,成为了真正的天下之主。
国丧期间并无册封,皇上却需忙于政事,白日处理政务,夜间坚持守灵,除服的前两日,胤禛终于顶不住昏倒在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