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的疑惑远远大于我身体上的伤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我以为文君姐是个共产党,但是这次又她从国军医院里将我接走,找了医生和护士悉心照顾我的伤口,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前一个礼拜,我都不能做任何移动,我的吃喝拉撒都是那个护士照顾的,她只说她叫王雨晴,其他什么都不说,有几次我看她什么都不说,便故意假装生气不肯吃药,她便叫来文君姐,文君姐答应说只要我好好养伤,等我的伤好了,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我在这里休息了三个多月,文君姐每天会来看我一次,其余时间都是王雨晴在照顾我,我开始的时候,只能呆在房间里,王雨晴在我旁边放了一张小床,就睡在我旁边,一开始我浑身不自在,但是后来就习惯了。后来等伤口长好了,王雨晴开始扶着我在楼下的花园走走,也就是在这个阶段,我发现这幢小别墅守卫森严,门口有人站岗就不说了,连别墅里面,都有人守卫,上楼梯的拐角都有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穿黑色毛料中山装的年轻人,目光犀利,非常精干,一看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我心里的疑问就更加重了,我曾经试探性的问过文君姐,她是不是军统的人,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把话题转移了过去。而王雨晴的话则更少,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增进了不少,但是她明显有顾忌,说道一些话的时候,总是会突然岔开话题。从她那里我知道,这里是长沙的石公馆,我受伤以后,被人用飞机送到长沙第一医院救治,然后就被文君姐给接到石公馆来了。等我完完全全恢复,已经是民国二十七年的年末了。
此时已经是冬季了,王子晴陪着我在客厅壁炉旁边烤火。石公馆建造的非常考究,整体是法式建筑风格,蓝顶白墙,一个很大的院子里种满了名贵的花木。内部的装修同样是欧式风格的,壁炉,地毯,欧式沙发搭配的非常和谐,整个屋子既豪华又舒适,显得非常典雅气派。这间别墅里除了文君姐和王雨晴,其他的我都不认识。我和王雨晴一边烤火,一边谈论着时下的战局,她很少发表意见,一般都是听我在说。我们说道武汉会战的时候,大门开了,文君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格子的淡灰色羊毛大衣,大衣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是的直到脚踝的紫色礼服,礼服裁的非常得体,让她本来就很好的身体若隐若现。文君姐齐肩的卷发精致的编在脑后,脸上化了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高贵、典雅。她进屋脱掉了黑色高跟鞋,换上了拖鞋。我站起来,刚想和她打招呼,她便柔声对我说道:”来,跟我来!“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我跟她一路来到书房,她进了书房,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招呼我也过去坐。我坐下以后,她让佣人切了一壶茶,拿来两份点心,说道:”近真,你的伤好了,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她一说道这个话题,我就惆怅了起来,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以后该怎么办,第一选择肯定是回部队继续作战,但是每次我和文君姐提到这个话题,她都有意无意的岔开,今天突然这么问我,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犹豫了一会,我说道:”文君姐,我还是想回部队。“她听了以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近真,我是不想你回部队的,那里太危险,我害怕你再次受伤,如果你非常回部队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个文职,不用再在战场上拼命。“我愣了一下,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也感觉到文君姐肯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所以她说出这样的话我倒是不奇怪,但是如果真的让我去文职,我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文君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报效国家,不一定需要马革裹尸,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什么方式?“我疑惑道。”就比如你以前提到过的,军统。“”军统?文君姐,你真的是军统的人?“她笑了,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军统的人,但是你如果想去,我可以安排。“说实话,我对军统真的很不了解,我只知道他们穿中山装,其他的一概不知。于是说道:“文君姐,军统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喝了一口茶,说道:“简单来说,军统就是一个情报机构,负责搜罗各种各样的情报,包括军事上的,政治上的,经济上的,同时会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比如暗杀,破坏等等。正式的军统人员都是有军籍的,所以他们也是军人,只不过他们很少穿军服而已。“”那不就是特务吗?“文君姐笑了,说道:”对,说直白一点就是特务。但是不是一般的特务,他们刺杀汉奸叛徒,刺杀日军高层军官,所以总的来说,军统虽然没有在前线流血牺牲,但是同样是在抗日救国,就像在日占区,仍然有为数不凡的军统人员在艰苦奋斗,所以,他们也是英雄。“被她这么一说,我突然对这个组织来了兴趣,于是说道:”好啊,文君姐,那要不我就去军统吧。“文君姐说道:“正好现在临澧有个特训班,我马上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你安排进去。”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转接了几次之后,文君姐对着电话说了起来:“哎,您好,余伯伯吗?我是文君呀,您最近身体还好吗?是这样的,我一个远方表弟,是中央军校毕业的,本来在11师担任少校营长,这不,在江西受了伤,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不想让他再上战场,但是他一心想要抗日,我就说打个电话看看您那里有没有什么办法?“电话那边说了一会,文君姐一直嗯嗯的回应着,说了大概十几分钟,文君姐挂了电话,对我说道:“安排好了,明天我们去一趟,你记住,军统内部的审查制度非常严格,你一定要说你是我远房的表弟,还有,如果他们问你和共产党有关的问题,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和他们接触过,这点很重要,你懂吗?”我点了点头,内心有点兴奋。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东西总之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尤其是这么一个神秘的部门。
第二天一早,我和文君姐就坐上汽车,前往临澧,车上除了我和文君姐,还有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他们坐在前排,一句话也不说。临澧县距离长沙城两百多公里,这辆别克轿车足足跑了八个多小时才到。到达临澧县奎星楼县立中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学校门口有四个穿着黑衣的光头年轻人,都背着驳壳枪,其中一个还牵着一条大黄狗,开车的年轻人递过一本小本子,学校的大门便开了。穿过大门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口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交通技术研究班”,我心里很纳闷,不是说是军统特训班吗?怎么会挂这么一个牌子?车子进了学校,便停在门口的水泥地上。开车的两个年轻人帮我们打开车门,我们下车以后,在门口的年轻人过来一个,说道:“请问您是石文君小姐吗?”文君姐微微点了点头,那年轻人弯腰说道:“请您跟我来。”说着带头向前面走去。我们跟着他,经过一幢两层的房子,来到后面一座三层高的大楼。门口同样站了两个中山装年轻人,进门之后右转,我看见墙壁上有一排铁栅栏,里面是一个方形的空间。那年轻人按了一下墙壁上的按钮,铁栅栏便自己打开了,我们走进里面那个方形盒子,年轻人又按了一下3那个数字,铁栅栏便自己关闭,方形盒子缓缓的把我们带到楼上。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东西叫电梯,在很多高档的场所都会有,但是在当时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内心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出了电梯以后,又是一条走廊,年轻人带我们来到门口挂着“副主任”的牌子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年轻人便推门走了进去。里面装修的非常豪华,深棕色的木质地板,墙上也贴着一人高的木板,上面是墙纸,顶上一盏水晶吊灯十分华丽。左手边放了两张皮沙发和茶几,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实木的办公桌和皮质的椅子,一个穿着黑色毛料西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桌上的文件。看见我们进去,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文件,快步走到我们面前,对文君姐说道:“哎呀呀,辛苦啦,文君,快过来坐!”文君姐面带笑容,对他说道:“余伯伯好!”那男人笑道:“好好好,你太客气了,石公近来身体如何?”“托您的福气,爸爸身体一切都好。”那中年男子笑道:“哎,哪里是托我的福气,是他自己有福气啊。”说话间,中山装年轻人已经把一壶茶和几份点心端了过来。“来来来,尝尝你伯母自己做的点心。”文君姐拿起一块糯米糍粑,尝了一口,赞道:“伯母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棒了!”那中年男子笑道:“嗨,整天在家闲着没事,瞎琢磨。”两人吃了一会点心,又喝了两杯茶,这才谈到我的事情。文君姐对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余伯伯,我在电话里和您提的事情,您看?”那中年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就是这个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嘛,不愧是王牌部队出来的。他有过对日作战经验,我们现在急缺这方面的人员,这样吧,就把他放到谍参队吧。”文君姐抬头看向我,问道:“近真,怎么样?你愿意去吗?”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谍参队,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不,于是说道:“我听您的安排。只要是能和日军作战就可以”那个中年人笑道:“可以,可以,这小伙子一腔热血,我以后一定重点培养他。”文君姐又看向我,说道:“还不谢谢余主任,以后他可就是你的授业恩师了!”我急忙向那个中年男子鞠了一躬,说道:“感谢余主任不吝栽培,学生以后必定不负所望,报效党国。”这些话都是套话,但是我知道像这些高层官员一般都会很喜欢,果不其然,那中年男子听了以后,赞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觉悟,不简单呐。”文君姐道:“他虽然年轻,可是当兵已经好多年了,中央军校毕业,参与过上海战役,武汉战役,还参加过敌后游击战,国防部给他发过勋章的。”那中年男子一听,立刻换了一种眼神看向我,说道:“你还拿过勋章?是什么勋章啊?”我急忙答道:“是六等云麾勋章。”“喔?云麾勋章是专门授予战功卓越者,你既有军事经验,又有实际作战经验,我看已经不需要接受太多的培训,这样吧,我和戴先生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放进十一期的学生里面,这样能够早点毕业,也好尽快安排。”我急忙弯腰,说道:“多谢余主任栽培。”他挥了挥手,道:“文君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无论是学习还是训练,都要刻苦努力,不要丢我和你文君姐的脸啊!”我道:“学生一定刻苦钻研,绝对不给你和文君姐丢脸。”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文君姐说道:“晚上不要走了,留下来,住处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伯母对你也是甚为思念,正好你们俩聊聊!”文君姐笑道:“那好啊,正好尝尝伯母的手艺,最近嘴里寡淡,一想到伯母,这口水可就流下来了。”那中年男子笑着点头,又说道:“那就这么安排,近真我就安排他入学了,晚上就不和我们一起了,时间紧迫,必须让他尽快的加入。”文君姐点了点头,对我说道:“近真,你记住,多学少言,要是有什么困难了可以来找我。”我点了点头。那中年男子便对一边的年轻人说:“你带他去办一下手续吧。“那个寸头年轻人便领我出了房间。